财富不为子孙谋——读巴金《爱尔克的灯光》有感

曲阿布衣

做父母的到底应该给子女留下什么？这是人们老生常谈的话题，但是，真正能深谋远虑，处置得当者并不多。近读巴金的《爱尔克的灯光》，作者在文中关于人生道路的思索，堪称经典。他说：“‘长宜子孙’这四个字该是我祖父留下的东西，他用空空的双手造就了一份家业，在临死时还周到地为儿孙安排了舒适的生活，他叮嘱后人保留好他修建的房屋和他辛苦搜集起来的书画。……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样聪明的老人还不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财富并不能‘长宜子孙’，倘使不给他们一个生活技能，不向他们指示一条生活的道路，‘家’这个小圈子只能摧毁年轻心灵的发育成长，倘使不让他们睁起眼睛去看广大世界：财富只会毁灭崇高的理想和善良的气质。”读罢这一段鞭辟入里的思索，我领会到祖辈们所安排的囿于家庭和财富的“平坦而舒适”的道路，实际上是一条窒息青春和生命的死路。作为长辈若真想为孩子今后计，应该从教育子孙入手，培养他们做人的道德操守，丰富其文化知识，培养其一技之长的谋生本领。这才是子孙安身立命的根本。

常言道：“富不过三”。因为富家子弟得父祖遗产，自己未经辛勤流汗劳动，不知来处艰难，狂花滥用，如弃草芥，结果必将贫困潦倒。人世间那些靠“啃”祖宗老本，养尊处优，不劳而获的人，必然落得坐吃山空，家道败落的下场。古今中外，慨莫能外。例如，明朝正德年间，浙江温州有个姓姚的公子，父亲是兵部尚书，家道富饶，积累巨万，百余里之内良田全是姚氏之业。姚公子父母双亡，独撑门面，自恃富足，豪奢成性，交一些狐朋狗友，无德小人，专与那些游手好闲之徒打得火热。公子见有这麽多人陪其游乐，千欢万喜，整天与这些人骑马射箭，打猎纵酒，慷慨挥霍，几年下来，弄得个家道中落，最后只得靠变卖家产、田亩度日，闹得妻子离他而去，回了娘家。他虽身陷困顿，仍执迷不悟，在变卖田亩的契约上，他写下了一首歪诗，以示心胸坦然，不像别人小家子气。诗云：

千年田土八万翁，何须苦苦较雌雄？

古今富贵安谁在？唐宋山河总是空。

当时却似来时易，无他还与有他同。

人若笑我亡先业，我笑他们在梦中。

最后这姚氏公子把祖业全部折腾完了，自己也沦为了乞丐。（见《中华智慧宝典》中的《贤丈人巧赚回头婿》p410）这一故事生动地诠释了“长宜子孙”的恶果—贻害子孙！

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那些传下万贯家产，企图荫泽子孙的官员、商贾，偏偏是“有心栽花花不开”，其子孙能读书务正业者是凤毛麟角。在现实生活中，如杭州飙车致死人命案的富家子弟胡斌，成都富家子蒋佳君酒醉驾一辆无牌照“悍马”制造了一起连环撞车事故，并肇事逃逸，造成一死五伤的惨剧。他们为什么会有恃无恐地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呢？是他们“摆富”心理使然，仗着他家里有钱！金钱已经使他们丧失了理智，连起码的人道主义也泯灭了;相反，没钱为孩子留什麽“后路”，一贯以耕读、俭朴作家训者，却“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们的孩子都很优秀。如，广西阳朔县的曾祥武（酱油厂一工人），他的5个子女全都完成了大学教育，其中老三获得博士学位，老大正在攻读博士。贫寒的曾家培养出5个“状元”，在当地成为佳话。其教育方式就是激励孩子勤奋学习，用知识改变命运。所以，先贤林则徐曾给儿子写过一副对联：“子孙若如我，留钱作什麽？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作什麽？愚而多财，益增其祸。”这并非先贤无情，而是他们清楚地知道，一个人创造家业时，总是历尽千辛万苦，节衣缩食。但一味地给儿女留下很多的财产，忽视俭德的教育，则使他们放弃了拼搏的精神，滋长享受与荒淫之恶习，终究要走向衰败的。

唐代诗人罗隐诗云：“国计已推肝胆许，家财不为子孙谋。”这是历史的经验，明智的选择。不论古今中外，大凡有志之士，都懂得其中的道理。例如，三国时期的诸葛亮没有任何财产留给后代，却只留了一句话：“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堪与日月同辉，成为历代人们教子的最佳格言。居里夫人对子女们说：“我只给你们精神财富，把你们引向正确的生活道路，决不给你们留下金法郎。”受人尊敬的前全国政协主席李瑞环同志，更是“财富不为子孙谋”的典范。他近十年来共拿出自己的积蓄53．3万元，以“一位老共产党员的名义”，资助了148名贫困大学生。并立下遗嘱，他去世后所有遗产统统变现资助贫困大学生。（《新京报》）这种高风亮节，深谋远虑的崇高人格，令人敬仰。反观那些手握重权的腐败分子，他们奉行“当官应为子孙谋”的市侩哲学，抱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阴暗心理，拼命敛财，动辄上百、上千万、上亿地鲸吞国家资产，铤而走险，卷款潜逃海外，把自己也送上了不归路，留下千古罪名。

现在，有很多家长，为了子女甘当“孺子牛”，从生到养，从读书到工作，从结婚成家到生子，全程“包干”，并把自己一生的积蓄，不分贤愚地“长宜子孙”，“荫泽”后代。这个“赌注”下得可大了，万一他将来不思进取，贪图享受，成为败家之子怎么办呢？恕我直言，这样做并非爱他，实则害他。因为“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为他做马牛”。试想，如果不教他学好道德文章和独立生活的能力，纵有金山银山，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岂能“包养”一生？到将来恐怕因为你的娇宠，换来的却是类似于纨绔子弟贾宝玉的下场：“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摘自《红楼梦人物画谱》），为人父母者，应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