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曾经是我孜孜以求的一种人生状态。我常常梦想自己在无拘无束的海天之间御风而行,“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放浪形骸十余载,形疲神倦,蓦然回首,却只余凄清孤巢可居。 去年,妻子调到市里上班,父母女儿也随之一起住到了市里。晚上值完班回到宿舍,径直往床上一躺,双眼微闭,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清静。 记得我刚来工作的时候,孑然一身,自由自在。那时虽然没有电脑,没有电视,但生活也是有滋有味。下班后,打球打到天黑,随便吃点东西,洗个澡,往床上一躺,仿佛这片天与地全部都归我所有了。 后来,父母搬来了,妻子进门了,女儿出世了,清静消失了。 父亲从前是个工人,机器的轰鸣声使他的听力过早下降。他跟人说话时,声音总是很大,就像在吵架。晚上看电视时,他总是把声音调得很高,还嚷着听不见。你一旦让他把电视声音调低点,他就要发火。 母亲以前是个老师,多年的教育生涯练就她一副铁齿铜牙,动不动就要讲道理。我打球回来喝冰水,她就要说剧烈运动后喝冰水不利于身体健康;我到饭店去吃饭,她就跟我讲地沟油;我晚上看电视早上不起床,她就要讲早睡早起身体好。 妻子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她很多的业余时间都用在搞卫生上。她常说她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就是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那一刻。如果屋子不干净,她是睡不着觉的。我从外边一进来,她就要说“快换鞋”;我在饭桌前一坐,她就要问“你洗手了吗”;我往床上一躺,她就要喊“你没看到我刚把床单拉好”…… 女儿更是个小喇叭,每天不是说就是唱,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我一叫她安静点,她就屋里屋外的唱“爸爸臭,爸爸臭”。有时实在火了,就骂她一顿。我女儿绝对是个好演员,她会在你骂的十分之一秒内挤出眼泪,招来救兵。再过十分钟,她保证又开心地唱起来了。 可是,没过几天,我便无法消受这令人生寒的清静了。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即使睡着了,也会莫名其妙地惊醒。耳边回荡着龙头的滴水声、挤进窗缝的风声、鞋跟的啼嗒声,甚至是自己的心跳声。于是我不得不开着电脑,放着电视剧,伴着喧嚣慢慢入睡。 一天,值完晚班向宿舍走,突然看到宿舍里的灯亮了。我不敢相信,手指着窗户数了一遍,确信那真是我的宿舍。难道是……我飞奔回宿舍。跑到门口,屋里传出电视的声音。一定是他们回来了。 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 “小灰灰在家吗?是爸爸回来了,快给爸爸开门!”里面还是无人应答。 “唉,我这老爸总是把电视的声音开得这么大,连敲门声都听不到,还是我自己开吧。” 我打开门,一边换鞋一边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呀?” 里面依旧无人应答。 我抬起头,四下张望,没看到一个人,“爸妈,你们也真是的,怎么跟她们一块疯?别藏了老婆,我看到你了。” 里面仍旧无人应答。 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最后我确定真的没有人。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电视机前,屋外传来了叫喊声:“来电了,来电了!”冰冷的泪水从脸颊滑过,久久未干。 此后,每当我值晚班时,都会把宿舍的灯开在那里。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一盏灯,不过远远看去也会给我多一份遐想,给这孤巢多一点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