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

庞冶

又见炊烟

    文/庞云初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
　　这是一首歌里唱的，它把我从现代城市带回到了小时候的家乡。
　　我的家乡位于苏南运河北岸。村里有一所学校。我小学连到初二，都是在村里上的。学校在村东南，我家在村北端，相距差不多有两里路。
　　低年级的时候，学校放学了，我还要在校园里啊，操场上啊，旁边的田野上啊，拍皮球、捏泥巴、捉蝴蝶，再玩上一段时间。有时一个人，有时和几个小伙伴，直到村头炊烟升起，才肯带着余兴回家。
　　一路上，我仍不安生，一会儿勾着路边的树条采下几片叶子，一会儿和人家的小猫小狗逗乐一下，一会儿俯地捡一块碎片削进池塘的水面上去。那些有老人的人家，在准备晚饭了。我有了饥饿感，加快了回家的步子。
　　进了家门，放下书包，径直冲到厨房里去找吃食。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土灶，一口水缸，一张小碗橱而已。这时候，父母还在队上干活。我揭开锅盖，打开碗橱，什么也没有。两个妹妹听到我翻箱倒柜的声音，都猫到我身边，眼睛里流露出和我一样的期盼。但是，什么都没有。我们仨无精打采地坐在门槛上等父母。只有父母回来了，我们才会有吃的。
　　夜幕降临，父母终于荷锄带耙地回来了。父母正当壮年，劳作了一天，面对孩子饥饿的神情，全然忘记了疲惫。父亲下灶生火，母亲上灶掌勺。很快，屋子里弥漫起热气和香味。
　　当然不可能是白米饭！一锅大麦粥，蒸上几个红薯，或者下一小把干面条，扔进去大把青菜叶子。可是我和妹妹们心里就踏实了，又胡乱地玩耍起来。
　　“吃夜饭了！”母亲的召唤是那样的有磁力。话音未落，我们就象猴子一样爬到了桌沿边，眼睛巴眨巴眨地等待父母把晚饭盛到桌上。昏暗的油灯下，一家五口人围坐在一起，五只碗冒出的热气虚构着一场寒碜的盛宴。
　　贫苦人家的孩子懂事早，我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帮父母做事。上到小学高年级，我不再在学校流连，放学就回家，扫地，割羊草，有什么做什么。有一次，父母收工回来，我已经煮了一锅粥，父母大为惊奇，后来，父母出工前就把米菜淘净，油酱配齐，让我放学回来烧。从此，一家人早早有了晚饭吃。
　　暑假时，连同中饭，也都由我来烧了。夏天是孩子们的世界，晴天捉知了，采桑葚，雨天踩高脚，打水仗，最吸引人的就是下河塘游泳了。起初父母不许，唯恐有闪失，但我偷着去，有次烧好晚饭，正要出门，被收工的父母看见，眼见被呵斥，我急中生智，将灶膛里的草木灰涂抹到脸上、身上，告诉父母说，烧火烧脏了，得下塘洗一洗，父母到底也就同意了。我烧了一个暑假的饭，洗了一个暑假的澡。有时候，我仰面在水上，眼望蓝天白云，百鸟飞翔，炊烟袅袅，耳闻人语喧哗，嘻笑怒骂，觉得天上人间竟是这样的华丽美满，疑心身在仙境了呢。
　　后来，我家搬到镇上住了，我中专毕业后也进入城市。家在村里片瓦不存，除每年春节回去走一趟之外，平时与村子再无来往；就是父母那里，因为母子性格不容，久生怨隙，也难得回去了。

       这样忽忽过了二十多年，现实中的家乡，已经遥远而陌生；记忆深处的人事，亦物是而人非了。父母渐生老态，我的性格日趋平和，“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这首歌，仿佛是温润的木鱼声，款款地惊动了我，引起我对家乡的想念和对“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省悟。
       先是装修了父母在镇上的房子，以后每个月回一趟老家，给父母带去生活费用和药品，有时也到村里走走看看。去年临近春节，母亲打电话来，说村里同意我家回村造屋了。我当晚就赶回去，与父母和村干部敲定相关细节。布局时，母亲提出正房后面砌两间小房子，说要重置土灶。我一时不解：现在条件好了，家家都用上了煤气灶，电磁炉，何必再弄这个？但母亲执意要，父亲也执意要，似乎是商量好了的。我只得依了他们。
　　我现在每天驱车往返于城乡之间。傍晚，接近村子的时候，就有可能看到，在我家后房的上空，正冒着浓烈的炊烟，那是我年迈的父母在准备晚饭了——一定还是小时候的那般情景：父亲下灶生火，母亲上灶掌勺。
       又见炊烟升起。时隔许多年，我们一家人又梦幻般地回到了往日的时光。

山中过客

不错，又占了一个沙发！

毛毛

和楼主一样，怀念小时候美好时光。

帝国黑玫瑰

写的真好 楼主的散文笔调浓而不烈就像一壶时光的温酒 感觉笔力甚厚

向阳花

怀念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夕阳小息

好文欣赏拜读了，回忆是一首歌！

语诺

{:soso_e179:}

庞冶

一并谢过楼上各位！

四季放歌

朴实的文笔，儿时的记忆，美好的回忆！！欣赏拜读！！！

萍水相逢

鱼和熊掌都被你兼得了。

曲阿学童

怀念袅袅炊烟，向往灶台饭香。

庞冶

曲阿学童 发表于 2013-10-1 13:40
怀念袅袅炊烟，向往灶台饭香。

学童先生是有心人，有了这两张相片，读者对炊烟的印象更直观了。
感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