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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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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9 11: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丹阳城里称姑妈为“嫚”,而在西门外,“嫚”是伯母。
      古代有“百人之首为杰,千人之首为俊”的说法。我家“嫚”可谓是农村妇女中的“俊杰”。如果当代妇女都像我家“嫚”那样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婆、为人邻,家庭何愁不和谐?社会何愁不和谐?生活何愁不宽裕?

      爷爷奶奶一生共养育了六个子女。其中四个姑妈是亲生的,伯父和我爸爸这两个儿子都是抱养的。旧社会,爷爷奶奶靠勤劳和节俭置办了三十六亩多的不连片、不成方、难耕作、难灌溉的薄田。旧社会可没有什么农业机械,种地全靠劳力。因此,“嫚”12岁就从邻村的娘家嫁到我家。与其说是嫁给伯父当媳妇,不如说是嫁到我家当劳力更贴切。

      勤劳,是“嫚”最靓的品格。寒风凛冽的冬夜,“嫚”不是一弯腰、一拉臂地在纺纱,就是左右穿梭,双脚并用地在织布。那时高时低的纺纱声或“咔嚓、咔嚓”的织布声,伴随着我们入睡和醒来;烈日酷暑的响午,大人们一般都在透风的树荫下、弄堂口纳凉歇息,孩子们在池塘里尽情玩耍的时候,“嫚”总是戴一顶油了好多层桐油的篾帽忙活在田野陇陌“铡野草”;最让小辈们不忍的是,年逾古稀、重孙绕膝仍在外到处开垦、种“拾片”……  如是子女不孝、无依无靠、生活拮据倒也可以理解,可伯母家在打我记事时,就是村里的首富。同辈人看她如此辛苦,都会那她来调侃,说她是有三生世要过的人,否则干吗这样想不开、看不破呢?而她总是笑呵呵地用一个理由来解释:“我不做事,就要生病嘞”。

      慧巧,是“嫚”一生的骄傲。农活、纺纱、织布、缝制这些对她这个年龄段的妇女来讲可能不算什么,但还有许多“嫚”能做而别的妇女不能做的“技术活儿”。我所记得的就有好几样。
蒸馒头,有的人也会。可她蒸的馒头,不仅松软可口,而且还不开裂。村上所有需要蒸馒头、做“产生饼”、蒸年糕“托托”的,没有不请她的。
      制酱、腌萝卜,每到夏天,家里粮食富裕的人家都要用小麦制点酱。这手艺可不是谁都会,弄得不好,不是腐烂、霉变糟蹋粮食,就是又酸又苦,难以食用。“嫚”做得酱不仅香甜,而且种类繁多。什么芝麻酱、豆瓣酱、辣椒酱应有尽有。腌萝卜、咸菜会做的人也很多,可伯母腌的萝卜、咸菜可是全村公认的。不仅鲜嫩、不腐烂发霉,关键还要生脆可口。判别腌菜腌制质量的好坏的唯一标准,就是秋冬时腌制的,到春夏是否还能吃?这点,全村唯我家“嫚”可以做到。
      染“老布”,旧社会江浙一带都自己种棉花。用自己种的棉花,经纺纱后织出的粗布,丹阳人叫“老布”。这布既耐穿,又暖和,还透气。在上世纪80年代之前,可是普通百姓最常用的布料。染“老布”,可不是人人都会。一村乃至一乡会染布的可是凤毛麟角。我家“嫚”就是村上的染布高手。她染的老布不仅五颜六色,而且还不掉色。其中最叫绝的当数鸭蛋青和元青花了。这手艺如传到现在,绝对可为丹阳多添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孝顺,是“嫚”最闪亮的品德。我爷爷是入赘女婿,旧社会在家族中没有地位,倍受族人欺凌。伯父和父亲年轻时又相继入伍,卫国戍边。我奶奶59年吃“三两六钱”时,因饥饿、疾病撒手人寰,家中的顶梁柱就是爷爷和伯母。爷爷操持家务,“嫚”忙里忙外,再苦再累“嫚”从不在爷爷面前抱怨。粮食紧张时,中饭爷爷大都是“烧粥搭饭”,并规定饭是给大人干活吃的。可“嫚”的饭基本上都是给爷爷或我们留着,自己喝三大碗稀饭就又拿起农具出去了。即使是伯父探亲在家,鱼肉、米饭伯母也不沾口,吃饭时“嫚”从来都是不上桌的。伯父探亲带回来的美食,“嫚”总是给爷爷留一份后,剩余的都分给我们这些“小把戏”。爷爷晚年脚上生疮化脓,举步维艰。“嫚”就用小车推着爷爷到处寻医问药,最远的地方是到丹阳东门外的“前艾庙”,那离我家足有50里地呢,那烈日炎炎的六月暑天,平常人哪个还出门啊?在羊肠小路上,徒步推着一边是病人,一边是空架的“偏车”,其辛苦、劳累程度,现在45岁以下的人是永远体会不了了。爷爷生前常跟姑妈们絮叨“自己修了个好媳妇,没有享到儿子福,都是享的儿媳妇福”。

      仁爱,是“嫚”最可敬的秉性。俗话说“十富帮一穷,再穷也不穷;一富帮十穷,再富也不富”。 作为村里和家族中“最有钱”的家庭,“嫚”的乐善好施,在家族中和邻里间有着很好的口碑。家族中没有一个亲戚没向伯母借过钱,而且大都是多借少还,有的甚至是有借无还。“嫚”从不计较。村上百姓只有有需求,并向她开口的,她也从不拒绝人家,即是不能完全满足,但起码没个多还会有个少。对此,老了退休在家的伯父甚至都埋怨她,骂她是“马大哈、直胞衣”。她却用“如不是真有难处,谁愿意厚着脸皮借钱啊?你出去借借看?”来反驳。
      我8岁时,当干部的父亲在文革中被打成“反革命”,不幸遇害。母亲带着我和妹妹艰难地生活着。“嫚”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给母亲最大的关怀和帮助。那时“黑五类”要义务劳动,每逢这事,“嫚”都是尽可能地让她儿子(我的大哥、二哥等)代替我妈去劳役。伯母的大女儿比我大一岁,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我8岁跟姐姐一起上学,“嫚”让做裁缝的大哥给我俩每人做一个书包,让爷爷给我们每人发三支铅笔、一把小刀两块橡皮、三本练习本;上四年级时须到离家4里多远的大队小学去上,还要翻岗越沟,若刮风下雨,那路不仅泥泞不堪,还险象环生。“嫚”为我和姐每人配备了高帮雨鞋和油布伞。这“装备“在当时可算是奢侈了,绝大多数同学到了初中、高中才有条件享用。我上初一那年,爷爷过世,二哥结婚。“嫚”在为二哥置办结婚衣服的同时,也为全家小辈全部置办了一身衣服。这当然也没少了我和我妹妹的。当我穿着洁白的“的确良”衬衫出现在同学们中间时,大家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没了爷爷,“嫚”就成了我家最高家长,比爷爷在世时,更体贴、照顾我们,乃至我工作、结婚后也是一如既往…
      我结婚打家具,“嫚”资助了大部分;帮我张罗被褥、置办结婚衣服,就连枕芯材料也都是“嫚”顶着烈日到田间地头,一把一把捋的“粑籽儿”。我结婚后,我母亲就随我来城里带孩子了。家里原有的2、3亩责任田就很难再顾上。这时的“嫚”已经年逾古稀,重孙绕膝了。然而她却义无反顾地接替我妈,为我家的责任田治虫、除草,打理农活。平时我们或我妈回老家,“嫚”不是为我们张罗吃的,就是张罗带的。我家平时的植物油、芝麻、黄豆、萝卜、山芋、糯米粉等等无一不是由伯母免费赠送的。妈妈生前常说,如果不是爷爷和“嫚”,她这个单身寡妇是绝对不可能把我们拉扯大的。“嫚”这“大嫂”当得比亲大姐还亲。
      尽管伯父和父亲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然而“嫚”和妈妈确是全村最亲的妯娌。她视我们侄儿侄女如己出,凡事都“一碗水端平”,处处事事尽显关爱。

      在家中小辈和全村人心中,我家“嫚”永远是最好的儿媳妇、最美的军嫂,最好的妯娌,最伟大的母亲,最巧慧的村妇,最勤劳的婆婆!!在她生后,我家、我村无不以她为榜样。
      “嫚”的名字叫范瑞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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