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臼

芦花荡

石臼
　　　屋子旁有棵很粗的樟树，树下斜竖着一个石臼。这由暗红色花岗石凿成的石臼，约有一米多高，比汽油桶稍微瘦些，上部凹进，状如锅底。杵米杆当然是摆在家里的，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杵米杆的顶端戴着一个碗状的石帽，是用来增加杵米杆重量的，底端镶嵌着齿状的金属，是用来舂米的。雾散了，天开始明亮起来，母亲站在樟树下，看着这石臼，发着呆，父亲叫了几声，母亲都没有移动脚步。
　　　我知道，母亲对这石臼是有感情的。从母亲嫁给父亲始，这石臼就从祖母手里传给了母亲。这石臼原来一直摆在老屋后麦场旁的一棵榆树下的。母亲不会忘记那些艰苦的日子，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母亲就起床在那棵茂密的榆树下，就着石板甩下几亩地的稻粒，然后在这石臼里舂成米，那可是一家六口人一年的口粮啊，母亲的双手也就在那时落下了无法根治的疼痛。
　　　等我懂事时，生产队里已经有了脱粒机。打谷场上，三四个人站在脱粒机后，从身旁堆积的稻穗里拿出一束，按在脱粒机上，带着倒U字形齿高速转动的脱粒机滚筒就使得无数颗稻粒被打飞了出去。然后，那堆积如山的稻谷被分到了各家各户，碾米厂的机器也隆隆地响了起来。不久，每家每户的厨房里都飘出了新大米饭的清香。于是，我家的石臼就不再作为脱粒的工具了。但石臼依旧被母亲使用着，每年自留地里的芝麻收割上来后，母亲就会在这石臼里把炒熟的芝麻舂碎，几成粉末。那粉状的芝麻被母亲加上红糖搅拌，我们也就能在八月半吃上香香的芝麻馅饼子，在元宵节吃上甜甜的芝麻馅大圆子了。
　　　八十年代初，散落在四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都把房子砌到了生产队的中心村落。我家也拆了旧房，换了地方盖了新房。旧房拆了后，石臼被我和母亲用拖板车拖到并搁置在了母亲现在住的屋子旁。后来，母亲还特地在石臼旁栽了棵樟树，好在捣芝麻时有个遮阴。我在胡桥读高中时，因为路远住校，母亲常让父亲送来用茶缸装着的搅拌了核桃肉和白糖的芝麻粉，说是给我补脑。就在那时，母亲披着朝霞在树下捣芝麻的身影永远地铭刻在了我记忆里。
　　　 埝庙拆迁了。我知道，无论埝庙拆迁的安置房在何处，这石臼都是无法被带去的，虽然母亲不舍。母亲无需也无法再种田了，不仅仅是因为高龄，还因为已无田可种。何况，就算是有田可种，也有了联合收割机，在稻田里就直接把稻粒从稻穗身上分离出来，稻谷也在米厂里被碾成了米；哪怕要用芝麻做馅，也可以用豆浆机快速粉碎了。我不知道，母亲用了近六十年的石臼最后会流落到何处，也许会被掩埋，也许会被粉碎，也许还会静静地呆在那儿，但逝去的岁月却是永远也无法再回来了……
　　　我对母亲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石臼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我们小时候的梦想如今也已变成了现实，只要我们不停止前进的脚步，我们的生活就会越来越美好。母亲听了我的话，笑了笑，看了石臼最后一眼，转身跟着父亲走了。

庞冶

以小见大，寄情于物，令读者遐思。
最后一句：“前方是被霞光照耀着的大地”。依我看可删除，此笔法，似杨朔文风。供参考。

芦花荡

得大师的谬赞，深感惶恐。写时的确想着的是杨朔的“天晴了，很好的太阳”的句子的。

庞冶

芦花荡 发表于 2014-5-14 10:26
得大师的谬赞，深感惶恐。写时的确想着的是杨朔的“天晴了，很好的太阳”的句子的。

如此虚怀若谷，倒让我汗颜了！向你学习！

清香一瓣

拜读版主美文，学习了。

道可道

和庞冶的风格有点相近，同属荷花淀派{:soso_e120:}

庞冶

道可道 发表于 2014-5-14 16:43
和庞冶的风格有点相近，同属荷花淀派

石爷此言，我同样汗颜哪。学孙犁先生，至今皮毛都没有学到啊。

路边草

{:1_794:}{:1_754:}

萍水相逢

一看题目，我不会读音，想象成喂猪的石槽。

毛毛

好东西啊！留给子孙，多年以后就是古董了，可以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