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村雪照明月
文/文靖
雪花一直在窗外盘旋,光秃秃的树枝早已是银装素裹,诗人再找不到“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雅趣了。那些有叶子的树,像大雪松,香樟,红花继木,都有点气喘吁吁的,依稀还冒着热气。地上的积雪已达尺厚,一脚下去,吱嘎一声,深深的一个窝。雪让大地洁白,也让每一个路人留下了痕迹。河面上一层酥酥落落的,非冰非水,像奶油面包的底子,咬一口也该是香香甜甜的,入口即化了。
黄昏。那只黑鸟在电线杆上一动不动,收了翅膀,缩着头。出来两个孩童,一定是乘吃晚饭的空隙溜出来的。一个快跑几步,摇落了一树的雪,另一个尖叫着,是雪钻进脖子里了吧,又一起咯咯笑着,踢着雪回家了。几乎没有行人了。
早上出门时,可谓满城皆是步行人,倾巢而动,蔚为壮观。因为武装到了只露两只眼睛,所以路人互望的时间比平时又延长了,当自觉冒昧,遂掩之一笑。这样温馨的一幕实在久违了。
我必须要赶到乡下。我很幸运,等了两小时,终于等到一位“艺高人胆大”的女司机。我的大师兄不停地下来推车,车子动了再小跑步,跳上车,戏说出租车成了人力车。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早说过:“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是就有人两次栽到同一个水塘里。这是我在车上听来的。天气预报说,江苏地区50年不遇这样的大雪了,而在甘肃,学生对于雪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一位老师说,她只能画雪给学生看,像画几何图形。在西北地区,这场大范围普降的雪,就是一场喜雪。电视上那个满脸皱纹的老汉,一边抓起一把雪塞到嘴里,一边一锹一锹地铲雪投到井里,画面切到家里,还有一字儿排开的大缸。叫人过目难忘。大师兄说,他上小学时,也有一场大雪。记得去拿成绩单,却不料一脚掉进了雪窟窿,好在是一条水沟……这一晃,也二十多年了。我的印象里,上初中时经历过大雪,常常是刚爬起来又屁股着地了,摔得生疼生疼。
想着这些事,我不由笑起来。夜色越来越浓了。再望向窗外时,忽见迷朦中一抹异色,夺人呼吸——雪白,竟也如此惊艳。一样的村庄,一样的树,一样的河,仿佛一瞬间穿越了亘古,光阴流逝,再回头,原来的已不知所踪,而雪,一心一意将美好定格。微凉的氧是这般稀薄,我在看真实的童话,白雪公主和小矮人都睡了,他们不冷,壁炉里有熊熊燃烧的篝火,小木屋里温暖如春,他们盖着结实的棉被,打着响亮地呼噜。树也睡了,河也睡了,小猫小狗都埋着头蜷着毛绒绒的身子,睡了。离开的离开,留下的留下,岁月是安详的,在始终如一的温煦中,渐渐散了痕迹,又洗白了几转轻狂……
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一大片一大片的麦田,在下雪的夜里,像抹了一层凝重的银色,静穆,又憨厚。我疑心起了月亮,打开门去看,天空其实是黝黑黝黑的,伸出手,还有小雪花,像黑夜里美丽的小精灵,落地无声。可是大地明明有温柔的月色倾泻啊,想必是那灼灼夜雪覆盖了明月的光芒吧……朔风劲吹,关上门,突然想,蜡梅花的香是一点闻不到了,明天,家家门前都要竖起一个可爱的小雪人吧,我写下一些和雪有关的词:雪糕,雪青色,雪茄,雪里红,雪中送炭,雪泥鸿爪,朝如青丝暮如雪……都是一个一个烟尘散尽后的故事。听到树枝吱哑一声,断了,许多的鸟儿要无家可归了。
在第一屡晨曦中醒来,有阳光流闪,鸟鸣啁啾。第一件事是开门看雪。雪又厚了,雪地上有浅浅的梅花印,爪形印——都比我早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儿有饭吃。我愿瑞雪兆丰年,我愿花开漫山遍野,我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些哭过、笑过,仍在为生活奔波的人们,我愿他们一生松品落落,雪格索索,硕果累累,言笑晏晏……
2008-1-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