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人生

筠之

从容人生

    祖辈在当地是个大家族。在我众多的叔伯弟兄中，有数以千万身家的房产商；有土木建筑的包工头；有独开店面的经商人；有抛田弃农的进城务工者；有搬砖弄瓦的工匠；有瓷砖铺贴的家装专业户；有开车在外跑运输的。唯独阿祥，是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农民。因他做事总比人家慢半拍，说话也慢声独气，人们送给他一个‘老慢腔（祥）’的雅号
    比金钱、家产，他甘拜下风；论权势、显贵，他无缘非属。然而，他人品不在人下，口碑优于众人，衣食住行无忧，生活算他滋润。你看他，生活中没有行色匆匆，淡然处世为人低调，
，脸庞上总是挂着笑容，从容简单让他与快乐零距离。于是，每下乡我愿意去坐一坐、聊聊天，会让你感受到质朴的清新，品茶般的心境，平添如参禅般顿悟。
    他是祖传土方蛇医。有次我去他家，碰巧他在行医。患者神色恐惧，满脸的痛苦状，诉说时紧张得语无伦次。
    他双手用力砸住右腿肚子，使劲地往下抹了三下，然后用白布条捆扎了膝盖下部位。“到我这里的第一件事，要把被咬的经过、时间要说清楚。我好对症排毒、泄液，行医、下药。别怕，别慌，别急。凡事都是有过程的。右脚趾被咬，离心还远着呢。”一句话把患者说得阴转多云了。
    首先，他戴上皮手套，一遍又一遍地把创口里毒液内侵的血液挤出，“农时不能误是对的，但离治虫期限还有三天呢，其实大可不必赶时间，一般治虫被蛇咬都是在灌水不久，因蛇虫炎日之下也喜凉；再说，你行在人先，在大环境尚未有动静的情况下，比较难免受蛇伤。”边说边治、按部就班，快时麻利、慢时再三，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制的消毒液冲洗。
    “树，不会因一日春风吹绿；叶，不会被半夜秋风扫光。科学一点说，治虫也不宜过早，只要在期限内，滞后些效果犹加，虫、卵就‘满门遭灾’了。”一席话说得患者痛苦全无，阳光明媚了。
    伤口敷上消炎药等阻断感染措施后，为了分散患者的注意力，在开‘天窗’手术前，边消毒边说，“一天‘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时辰得一个一个地过；一年‘春花秋月、夏熟冬藏’春夏秋冬得一季一季的来。人生苦而短，预期不强求；‘简单’不简单，过好每一天。”话语中，他已在患者头顶上括掉一块3公分见方的头发，开了十字天窗，敷药后蒙上纱帽。一切做得不慌不忙、井然有序。
    患者是一邻村老者，儿子、儿媳都在外打工，三亩多田全靠老俩口打理。“都是‘先下手为抢’惹的祸。”阿祥说，“我不看重先下手。饭得一口一口吃，路靠一步一步走，做啥都有一个游戏规则。大自然恬静怡然、赐予万物，我敬畏它的规律。百事忌‘抢’。我慢半拍有慢半拍的好处，春种慢点免霜冻，苗儿壮；秋收慢点养子粒，收成好。世界上许多事都不是我们谁能够随随便便提前的，像一滴水在河里，当他急躁时跳起来成为一朵浪花，但一闪就又落在从容的河流里，并不见得比谁流快一步啊。”平时闲空与书为伴的他，还真是语出连珠、一套一套的。
    老汉临行，从口袋里掏出两‘毛爷爷’递过去，“谢谢啊，有情后补。”
    阿祥婉言谢绝，“本人向来免费，有谢谢两字就够了。我爷爷蛇医刮毒，他（指我）爷爷推拿接骨，名褒四舍。爷爷花甲之年才把医道传给我，如今我也已满甲子，人将老去，岁月难违。行善是处世之德、立世之本，扶伤种德，救生栽仁，厚重之举与金钱无关。”说着，取出一管蛇药，嘱咐道“分晚、早两次服完。”然后指着我说，“这些蛇药都是我老哥送我，就不用言谢了。”
    伤者走后，我报以赞赏的目光，笑而不言。
    “老哥，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在你看来，我那种不敢为人先、不与他人比的心态是不是很懦弱，人生路上那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的拙作是不是特无能？”
    “不、不，恰好相反，这是一种淡然的心境，这是一种生活的智慧，领教了。我在想，是的，没有谁能让今天的夜幕迟一点降落，也没有谁能让明天的太阳早一点升起。生活就在今天，生活就是现在，不疾不徐地面对时光和生活，从从容容地面对自己的生命，才是我们人生最真实、最朴素的态度。”
   
   

芦花荡

从容的人生，才是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