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

萧若秋

一地鸡毛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王大勇正和儿子小尚搬着一箱箱金龙鱼油。突然他的店门口停了几辆标有严格执法字样的面包车,车里走出一群穿着制服，面孔严肃的人员。
      这群人面无表情地走向店里，王大勇活了50年还没见过这阵势，这样的阵势只有戴着钢盔迈着整齐步伐的德国党卫军才有，茫然间真有点不知所措。一旁的儿子到还有点灵活，掏出烟，一根根巴结地发着。
      为首的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说，我们是工商的，今天是例行检查。这是新出的《流通领域食品安全法规》，他从他的黑色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了王大勇。
      随行的工商人员在胖男子的吩咐下，有的拿起方便面上的商标仔细核对，有的对一些食用油拍照，检查生产日期。王大勇惶恐地望着他们，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怯生生地问，喝茶吗？我去倒点水。
      不用麻烦，中年男子摆摆手。我姓卢，是这里的所长。刚来。卢所长不紧不慢地说。王大勇看到他久久盯着货架上的金龙鱼油，心里就有点发毛，难道油有什么问题，正这么想着，卢所长突然喊了一下，小张过来看看，这油是不是那批油。
      这油没问题。王大勇说，你看这成色，亮的很啊。
      我不是问你。卢所长突然把脸放了下来。
      小张拧开盖子，滴了点油放在一根银色透亮的管子里摇了摇。盯了半响说，镍超标，用地沟油提炼的，是和林林超市同批次的，属于违法产品。
      卢所长略微迟疑了一下，说，搬吧，全要没收，一个不留。
      没收？王大勇脑袋嗡地一下，这批货可是刚从批发市场进来的，价格实惠，利润空间还是挺大。他是放了豹子胆进了几十箱，压了７０００多块的货。这一没收岂不是都要鸡飞蛋打了。
      卢所长，王大勇颤抖着嘴唇央求说，我这店刚开，我也不知道这油是地沟油做的，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买啊，可我真压了不少本啊，我家当全在里面，你没收了货，我一家大小怎么活啊。
      卢所长沉默着脸，看着他的手下把一箱箱金龙鱼油望车里搬，王大勇瞧着眼前的情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把楸住卢所长的胳膊，哭着说，卢所长。卢所长！求你啊！
      你干什么？一群工商职员都围了过来，你可不要乱来，我们是在执法，你再楸着不放可是暴力抗法。
      你们!谁敢动！谁敢动！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整个食品店里的空气凝固了。
      儿子小尚横着一根扁担颤危危地立在门口。
      楞了几秒，几个人见小尚虽然拿着扁担，但他的手和腿都在发抖，一个剃着平顶头长得有点象斯瓦辛格的执法人员飞起一脚把他手里扁担踢得老远，其他几人一拥而上，把小尚按在了地上。
      你们是在抢劫。强，啊，盗，土啊，啊，匪。
      小尚使着吃奶的力气喊。大勇食品店门口已经围着很多看热闹的群众。一辆警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了过来。警察显然见怪不怪，只是说了声，你们把那小伙子放了，卢所长与警察说，我还要检查一下他家仓库，看样子还有很多存货。
      警察说，王大勇那你把门打开。
      把门打开。执法人员全都吼起来。
      王大勇木头一样呆在那里，两只手死死地把着那扇木门。
      卢所长说。我们只是看看，你的合法财产我们是不会动的。
      王大勇你就把门打开，警察说，只要合法你的还是你的。
      王大勇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儿子的嘴角上还流着血丝，那一抹血色在他面前飘来飘去。他的心都快窒息了，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突然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我求你们啊，求你们啊，求你们啊。放我们一家一条生路啊。
      几个辅警生生地拉着王大勇。
      两个执法人员用螺丝刀撬锁，卸了几个铁片，门就开了，后屋里堆着满满地货箱，其中一大半是金龙鱼油。

冰朋先生

本家亲情奉献——一地鸡毛！

萧若秋

本家亲情奉献——一地鸡毛！
冰朋先生 发表于 2010-4-14 11:15

    谢谢

萧若秋

是夜，儿子小尚吃了饭闷闷地去睡觉了。吃饭时他那眼睛露着凶光，跟变异的狼一样。
大勇老婆亚娟指着他的脑门说，叫你少进货少进货，你怎么就不听啊，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一家人全跟着你完蛋了。
王大勇闷着头抽烟，地上是满满的烟头。
亚娟说，你就抽，就知道抽，抽死算了。你是男人不是男人啊。
王大勇立起身一个嘴巴打得亚娟跌在沙发上。你再骂，跟你那个神经病娘一个样。要便宜要便宜，这货还不是你要进的。现在倒全来怨我。
亚娟哭着楸着王大勇的衣服，好你个王大勇，我神经病，你打人，你就有本事打神经病，来啊。有种把我打死。亚娟披着头发，指甲掐进王大勇的肉，张口就咬大勇的肩膀。啊，一起死，不要活了。啊。
王大勇不觉得疼，最疼的时候是儿子嘴里流血的那个时间，现在亚娟掐着他，咬着他，他没有感觉，根本没有感觉。
半夜王大勇迷迷糊糊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直到电视里一片雪花，也不知道看得是什么，习惯性地要想推门进去睡觉，却发现门被撑得死死的。
怎么办？王大勇望着天花板突然很相信以前小沟村一个算命瞎子的话。瞎子说，你属龙，可惜是条地龙，你老婆比你小六岁，属狗，你儿子还是属狗，这是六冲，六冲，很少有的六冲。
当时还不太整得明白，如今明白了，的确家中事事不顺。儿子一直不喜欢念书，也就别提大学，祖坟冒青烟的事了。如今给他介绍了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不错的姑娘，他王大勇亚娟看得都很中意，小尚就死活不喜欢，非要和那些染着头发，眼睛画得跟熊猫一样的女孩打得火热。
老婆亚娟自从辞了服装厂的工作，去一个皮鞋厂做鞋邦后，早起晚归，也不知道环境变了，还是人变了。回到家就从以前的小绵羊变成了只母老虎，锅碗瓶盖总是被她摔得乒乓直响。更年期似乎提前了。
自己那厂吧，以前还是国营，多少人都羡慕的不行，怎么到了改革开放年代说倒就倒，分个３万块买断工龄，开个店，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货就全给工商给端了去。
你命的确不好，瞎子说。
王大勇沉沉叹了口气，天已经麻麻亮。门外边有路人开始行走的声音。他开了门，碰到了早起锻炼的周水生。
周水生穿着运动服边跑边搓着手说，老王早。
早。王大勇说。
周水生跑着跑着突然回头说，我说大勇，听说你家货被工商端走了。
恩，王大勇一点谈话的兴趣也没有，只顾闷着头。
找找人。送点礼，请人吃吃饭。这事情还不都是人做的吗，告诉你，没有过不去的坎。周水生说，我二舅儿子在局里开车，要不我帮你问问。
听了周水生的话，大勇的眼睛顿时一亮，忙摸了摸口袋，想敬水生一支烟，结果什么也没有摸到，烟昨天晚上被抽了个精光。
还是抽我的，周水生掏出一包红彤彤的硬壳子中华烟。
王大勇搓着手不好意思接。
拿着，你跟我客气什么。做点小生意真不容易。
王大勇听着他的话，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周水生望着眼前的大叔在面前哭，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连说，没事，没事，我还是先跑跑步，你最好还是要去趟工商所，现官不如现管，还是要去一下的。
瞧着远去的周水生，王大勇乱糟糟的头脑里才露出点头绪：上午先去工商所看看是怎么样处理，下午去找周水生找他二舅的儿子，最好再找到个什么局长，一个电话就可以把货要回来，想到这里，他的心稍稍宽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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