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的芮黎明老师我知道自己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有那么一点智慧,也有那么一点宽容,常常懂得以感恩的情怀想起很多人……
二十多年前,火车第一次把我孤单地载到二百里外的无锡,车站广场上有个老师打扮的,在举着块牌子,牌子上写:******学校欢迎你。她个子不高,运动短发,聪慧的大眼睛,一身简洁素裙,日后才知道,她就是我的班主任----芮黎明。
她教我们哲学。年龄只比我们大一点,研究生学历,懂的知识确实多。那时我们天真的心田特别单纯荒芜,初次面对纷繁的世界和她孜孜不倦的教诲,我们心灵的舒畅是可想而知的。很多的时候我就幻想着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如此美丽,如此学问。
记得八十年代中期,柏杨先生携《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从台湾飘洋过海,向我国闭关锁国2000多年的儒家思想作出了挑战。当时有一种很流行的说法,中国人一个人是条龙,三个人是条虫。是龙是虫的争论一直在热血着我们很大一帮在校青年。我一直认为《丑陋的中国人》一书应该是继78年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进一步解放思想的重要里程碑。
芮老师是这方面新思想杰出的传播者,我已经习惯她总有一些清新的思想源源不断地向我们吹来。那时候,她编了一本书《中西方文化比较》,很多的哲学课都成了她宣传西方思想和文化的讲坛,她每次精彩的讲演都能在我们的心海激起层层密密的涟漪,像一缕缕空灵的风在我们年轻混沌的迷茫中推开了一扇扇窗,我们的灵魂因此快乐地呼吸着,自由地飞翔起来……
芮老师在学校里创办了一个新青年俱乐部。我们常常聚会,常常说些天南海北的话,也常常钻到她宿舍玩,常常偷偷地喝些酒,更多地是喜欢听她讲些思想上面的禅语,仿佛世上很多思想家哲学家都变成了自己的朋友,现在记得当时说的较多的是唯心主义思想家尼采,苏格拉底,亚瑟。叔本华,还有卢梭等。对社会中有些丑恶现象,她很是不满,常常讲着讲着就激动抨击了起来,我们的心情也跟着释放了很多……在一次政治运动中,我们走上了街头……现在想来,那很像是另一场新文化运动,我就这样饱满地幸福地生活在她的周围,沐浴着她的光辉。我总在想,她的名字叫黎明,实际上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是开启我们思想黎明的启蒙老师。
毕业聚餐的地点,我们选择在学校门口的芙蓉庄饭店。芮老师一袭长裙出席,略施脂粉的脸袋,在柔和的灯光下栩栩动人,我猛然间发现此时的她不再是我们的老师,而是我们同学中的一员。我们大口地喝酒,高声地说话,不自觉时钟已指向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难以承受的分别也将开始。芮老师率先第一个喑哑起来,同学们也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哭可能是对我们四年情谊最好的升华……
后来,我听其他在校学生说,她终因那次运动从政教处下放到了美术组,从此后再也没有了走上讲台讲她哲学的机会,她没有结婚,也没有笑容……我知道她的心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强忍着一滴眼泪不把它落下来,我知道,这滴泪是自己年复一年对她的思念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