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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双肩
(王亦恺)
因为媒体,“母爱”,“车祸”,"奇迹"成为我生命中的高频词汇,每天生活的环境中充斥着这些词语,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理所当然地把父亲遗忘在了角落。
和所有五六十年代的知识分子一样,父亲的感情是内敛的,再大的悲伤也会硬往肚子里咽,不愿让身边的人有丝毫察觉。
车祸后父亲和母亲夜夜守在病床,母亲精神已经崩溃,父亲看似冷静得多,只是埋头记录病情,每天的温度,身体状况,短短的几个月便记满了两本笔记本,一丝不苟。
病情的波动时刻折磨着父母的内心,终于在一天下午母亲无意间发现父亲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痛哭流泪,嘴里绝望的重复着五个字“天塌下来了!”,一个女人绝望的眼泪如果说是让人怜悯的话,一个男人绝望的眼泪就是让人心碎,这是一个男人不愿让人看到的脆弱,眼看到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天,自己的骄傲,自己生命的维系濒临崩溃却无能为力,于是所有的伪装都被退去,所有的理智无法再支持,于是让人窥到了他真实的内心世界。
父亲总是沉默寡言的,他或许只会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有些笨拙,却让人永生难忘。两年里,父亲背着我的身影填满了医院的走廊和楼道。这段记忆中除了父亲吃力的喘气声没有言语,却胜似千言万语。
东大开学后一次意外我扭伤了左膝,抬头望着四楼的住处我犯困了,父亲什么也没说,半蹲在了我的面前,隔了一年我又一次趴上了父亲的双肩,童年里,父亲的双肩像山一般结实,骑在爸爸的肩头感觉是安全稳定的,而此刻,父亲的双肩的气味依然熟悉,却消瘦得可怜,父亲没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背着我向楼道口走去,父亲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有使不完劲的小伙子,而我更不是一个毛头小孩,父亲的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在三楼半体力透支的父亲轻轻的放下了我,他还是一言不发,眼神中却是写满了懊恼和无奈,还带着些自责。望着满头大汗的父亲,我无语了。
第二天,不得不再次面对上楼的困难,父亲依然一言不发,又一次半蹲在我的面前,我犹豫了以一下,又一次趴在了父亲的背上,父亲又一次迈向楼道,整个楼道只有父亲沉重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我感觉父亲越来越没有力气,他咬紧牙关撑着向上爬,到了三楼半,我问父亲“累吗?”他没有回答,父亲轻轻地把我往下放,我正要落地,父亲却使劲把我向上一抬,背得比原来更稳!继续向上,到了家里,父亲彻底躺在了沙发上,我知道让父亲走完最累最艰难的半层楼梯的不是父亲已透支的身体,是父亲的爱。
父爱,让人用尽一生去细细品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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