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生活片断] 之十一 迟浩田当‘兵’在我排

筠之

    ‘文革’初期，部队实行‘三不’政策，即不参与，不跟派，不表态。然而，部队不是世外桃源，也是社会的一部分，各种思潮会通过不同途径渗透到军营中来。当时，部队展开了破旧立新，兴无灭资的自我教育运动。我们连作为部队的试点之一，时任七十九师某团政委迟浩田来到我们连蹲点，下连当兵，以普遍一兵的姿态出现在我们排。
    这位前任国防部长，尽管当时刚从团政治处主任升任，但也小有名气，全团的官兵都很敬重他。据说这位解放战争后期参军的老兵，曾在解放大上海的战役中，孤身通过戒备森严的苏州河执行任务立过大功。
    到了连队，他与战友们同操练，同生活，同学习，同娱乐。
    记得有次夜间火炮实弹射击，天地一体，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主动要求当一炮手，一炮手是负责目标描准，标尺装定和方位修正的，一般都由枝术好的副炮长担任。万一有个闪失，我忧虑了。他见我笑而不决，就说，你是信不过我这老兵，我也是炮长出身啊。说着就不由分说地进了一炮手的岗位。我忙不迭地说：“不，不。首长，你检阅指导就行了。”“可我现在是你的兵。”他不无玩笑地说。
    恭敬不如从命。我下了‘用炮’的口令，只见他低头躬腰，眼贴描准镜捕捉目标，右手熟练地左右摇着方向盘，左手稳当地固定上下标尺水准仪，已近‘不惑’之年的他，操作轻车熟路，不觉丝毫手生。接着，我又下了‘放’的口令，二，三，四炮手协同操作，炮弹‘嘘，嘘’直奔目标。结果弹着落点在目标下方五十米处闪光爆炸。当我下达修正口令后，他提醒我：“报告炮长，请下令检查装药。”结果正是四炮手装药有误。后来的六发也全部命中，弹着点都在五米之内。事后，在回营的路上，他对我们说，大家要用一生记住这样两句话，第一句是，要把别人当成自己。第二句是，要把自己当成别人。在经历上我比你们优势，这样形成的战斗力是不可战胜的。炮兵，讲的就是协调，理解，信任。否则，前沿的步兵还怕你打着他呢。
    在那过分理想化的年代里，政治始终是第一位的。部队必须站在‘兴无灭资’的最前沿。当时，我认为，我们这些城市学生兵的‘小资’思想可能是首当其冲，是改造的对象。在小组讨论会上，我说：“政委，我名字上有封资修的东西，是不是要改一下。”他笑着说：“不要形而上学地看问题，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说明不了什么。当时我父母给我提名叫‘迟浩田’是因为我家三代雇工，耕者无其田啊。你名字上有个‘君’，我看无大碍，是对人的敬称，毛泽东主席还有‘我失骄杨君失柳’的诗篇呢。‘浩田’的名字没有给我带来好多田，是共产党号召我们闹革命，才使中华大地耕者有其田。”

[ 本帖最后由 筠之 于 2009-1-11 06:3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