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

向阳花

母亲的心

    如水般的流金岁月，却总也带不走母亲留给我的点点滴滴回忆。翻开时间的画册，细细“读”着关于母亲的记忆，发现自己的母亲总有些与众不同，似乎留给我的并不都是甜美和温馨的画面……

1

    因外公家庭成分不好，外婆托媒人把母亲嫁给了当时穷得叮当响但“根正苗红”的父亲，接下来有了我姐、我、我弟，因受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影响，作为第二个女儿的我似乎生下来就是多余的。据母亲所说，爷爷、奶奶看我又是女儿身，根本就不肯带我，可怜的母亲既要忙着到队里上工挣工分，又要拖拉着我们，母亲是倔强的，她的忍耐力是惊人的，孝顺也是大家公认的，从来没有因此怠慢过爷爷奶奶，烧饭洗衣，耕田播种，家里家外，样样都抢在前面做。
        打谷场窝棚、秧田田埂、麦地垄边……就成了父母劳作时我栖息的场所，就这样我倔强地长大了，大自然的一切成了我玩耍的对象，我会自己制作简易弹弓打树上的鸟；和男孩子一起比谁爬树爬得快；趁无人看管鱼池的时候偷偷地抓池塘里浮头的鱼；肚子饿时会约上几个伙伴悄悄地去拔生产队菜地里的萝卜，挖地里的山芋……当然，这些“坏事”只是偶尔为之，却少不了要挨父母的一顿打骂。
        大自然让我有了男孩子一样的刚强，在和伙伴的玩耍争夺中养成了不服输的性格，可这性格却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从我有了记忆开始，我似乎就觉得母亲偏心，时时处处护着姐姐、帮着弟弟（姐姐小时候老生病、弟弟是家中的男孩），可我偏偏不服，凡事都要和他们争，弟弟也是一副倔脾气。记得有一次我俩不知为了什么事，在吃饭时争吵起来，继而面红耳赤地打起来，筷子、板凳……都成了当时手中的“武器”。母亲从外面端着饭碗回来，一看这架势，母亲也是一副暴脾气，再加上当时农忙火急火燎，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拿起手中的筷子对准我俩的头就是一阵敲打，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小畜生，就是不让人省心，我看你们不打不成文……”当时我俩都疼得哭了，可我明显地感觉母亲在打弟弟时筷子要轻些，“母亲偏心……”我默默地想着，心里隐隐地恨着母亲，眼眶里闪烁着怨恨的眼泪，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神情一下子愁怨起来，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一些：“你是做姐姐的，怎么不知道让着弟弟？”可当时的我哪里理解母亲内心的苦，只是倔强地别过头去，任眼泪自由地流淌，就是不哭出声来。
        母亲不善说好听的话，就是一次次用她简单执着，甚至有些粗暴的方法让我们懂得了尊老爱幼、勤劳朴实这些做人的根本，整个村子，谁都夸我母亲孝顺明理，夸她教出了懂事有礼的孩子。我就在村里人一次次的夸赞中明白了母亲的用心。

2

    那次端午节，家家都包了粽子，我们几个真盼着母亲也能赶快回来包。直到晚上母亲才有空坐下来，很快地把淘好拌了红豆的糯米包成粽子煮熟在锅里，第二天早晨起来，家里家外散发着浓浓的诱人粽香，馋得我连吃了两只大粽子，虽然还想吃，可看着父母一边吃着粥，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他们一只粽子也舍不得吃，我只能将肚里的馋虫给憋回去。
        父母出去上工了，嘱咐我看家，我守着那一屋的粽香，觉得这是父母派给我最甜蜜的差事，就在屋外边玩耍起来，可诱人的粽香把村上我认为最讨厌的那邻家男孩给吸引来了，他比我大好几岁，上学最笨，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假装和我们玩，可趁我不注意，偷偷地从我家灶台旁的窗户里把手伸进锅里，偷了好些粽子，我当时完全不知道。直到父母回家，发现锅里少了粽子，经过盘问，知道是那家伙偷了。要知道当时家家都缺粮食，这些粽子够吃好几顿呢。我家年年超支，父亲当然生气，气急败坏地找到他揍了一顿，回家还不解气，又骂我，我不服气，大声嚷道：“又不是我偷吃的！”父亲本来就一肚子气，见我还和他顶嘴，就吼着让我滚。我一股倔脾气上来，竟真的跑出去，当时小，其实只是跑到前面人家屋外一个角落里躲起来抽泣，可那个角落很隐蔽，不用心找还真是找不到。父母认为我小孩子家家的，过一会儿就会自动回去，可我就一直蹲在那儿，天色渐暗，见我还没回家，父母急了，可父亲嘴里还是强硬着“随她去”，母亲端着饭碗一路喊着：“丫头——丫头——，快回来吃晚饭了——”我依然没有出来，母亲找了一圈没找到我，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带点哭腔在喊，我听着有些心软，想出去可还是赖着。
        这时有一个村里人告诉我母亲说见到我藏在哪里，母亲赶紧跑来，默默地拉上我就回家，我心里其实也早想回家了，也就顺着母亲，任由她拉着，我感觉到母亲的手无比宽大温暖，我也分明看到了母亲眼眶里闪烁的泪花。我知道母亲是爱我的，只是从不用语言表达出来。

3

    渐渐长大了，但家庭条件没有多少改观，因买不起自行车，初中要步行七八里路去学校，途中要经过一处坟堆，好在有同村的几个同学作伴，也不觉得孤单害怕，这段泥路伴我度过了两年光阴。到了初三分班了，村上没有一人和我同班，再加上晚自习到很晚，问题就来了。那次当我晚上回家快到坟堆时，心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天地之间仿佛只听到我的脚步声，手心里都冒出了汗，眼睛老是偷偷地瞄着左右，生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白白的是什么？怎么我走它也跟着向前移？我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头皮一阵阵紧张，脚似乎也瘫软得迈不出去。这时从村那边传来了母亲的一声声呼唤：“丫头——丫头——”我的眼泪一下子像决了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流下来，我一边哭着一边大声应道。母亲赶紧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指给她看，轻声嗫嚅道：“那好像有鬼。”她也不知道对边田埂上白色的是什么，只是一路安慰我，说世上根本没鬼，可我哪里能安心？
        第二天大早，母亲因为家里养蚕忙，就让姐姐起来陪我走过那块坟地，顺便看看那白色的究竟是什么。到了那里发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那不过是一种不知名的小花，因为地上长出好多枝干，簇拥成一堆一堆的，风一吹摇晃起来。我因为心理作用以为它在移动，弄清楚了我就不怕了。可从此每到晚上我快到家的那个时间，总能听到母亲温暖而焦急的呼唤，我知道每天当我听到时母亲已经喊了一会儿了，她是怕我害怕，所以早早地用她的喊声来为我驱赶害怕，这呼唤声伴随着我度过了初三那段最艰难的学习生涯。
        直到多年后，睡梦之中，我仿佛还能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在召唤我“丫头——丫头——”，没错，那是母亲的声音。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一个步履匆匆的身影朝我走来，不时还拂去额头上的汗珠。母亲呵母亲，那时我真正明白了你的心里永远是装着我的。

4

    我结婚了，生了孩子满月回娘家，母亲忙前忙后服侍我和孩子，整整忙活了一个月，又是宰鸡杀鸭，又是熬鱼汤、腰子汤，还忙着洗尿布、哄小孩……见到村里人，母亲总是笑盈盈地说：“我丫头生了儿子，满月回来了……”听到村里人的祝福声，我看到了母亲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那是世上最甜美的笑容。我对母亲多少有了些不舍，当母亲将熬好的鱼汤端给我时，我分明看到了母亲两鬓不知何时又多了许多白发，不知是心疼还是感激，我禁不住泪水溢满眼眶，赶紧转过头去假装看儿子，生怕母亲看到我这个样，又要唠叨：“傻丫头，月子里可不能流泪，会致下毛病的。”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儿时的那点抱怨早就烟消云散了，母亲的爱融化了我内心的薄冰，它强烈地占据了我心最柔软的地方，我对母亲的依恋日益浓厚起来。

……N

        几十年来，母亲不知为我们受了多少苦，淌了多少汗，流了多少泪，看着母亲日渐增多的皱纹，日渐增粗的双手，眼泪不住地滑落下来，一阵钻心的痛。因为我知道，母亲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谁。
        5月12日是母亲节，扪心自问，自己已经40多岁了，对母亲表达过自己的感恩吗？我有为母亲洗过一次脚，为母亲捶过一次背，给母亲一个拥抱，哪怕是一句温馨的祝福，一脸感恩的笑容吗？想来实在惭愧。
        我的母亲虽无法说是温柔大方、漂亮贤惠，但她的心定如玉般纯洁、象牙雕刻般精致，受母亲的恩赐，我们姐弟三人的生命顽强而又坚实。我知道，母亲的爱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不曾停过。人生旅途，沟沟坎坎，风风雨雨，母亲的爱送了我们一程又一程，在人生的旅途中，母亲也把自己交给了时间，身体逐渐衰老，各种病痛也缠绕在身，真想把自己变成一泓清泉，洗去母亲的苍老和疲惫，消去母亲的病痛与不快，抚慰母亲那一颗碧玉般的心。

518mao

写得情真意切{:soso_e179:}

向阳花

518mao 发表于 2013-5-8 21:53
写得情真意切

谢谢毛老师的鼓励！

萧若秋

看得我眼泪直流

书中浪子

向伟大母亲致敬！{:soso_e163:}

向阳花

萧若秋 发表于 2013-5-9 00:48
看得我眼泪直流

谢谢版主的支持！母亲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爱与痛。

向阳花

书中浪子 发表于 2013-5-9 07:43
向伟大母亲致敬！

感谢浪子才女的支持！

萍水相逢

写不尽慈母一生苦泪，写不尽孝子一片爱心。愿天下母亲健康长寿！

清香一瓣

很感人！不敢细看了。

向阳花

萍水相逢 发表于 2013-5-9 10:26
写不尽慈母一生苦泪，写不尽孝子一片爱心。愿天下母亲健康长寿！

感谢萍版的支持！在母亲节来临之际，祝所有母亲幸福安康！

向阳花

清香一瓣 发表于 2013-5-9 11:32
很感人！不敢细看了。

谢谢清香的鼓励！

向阳花

勇敢的心 发表于 2013-5-9 20:38
欣赏，楼主的才气逼人，令我们不得不抬头仰视和膜拜！

谢谢您的鼓励！

曲阿学童

真情实感！捧上一束萱草献给伟大的母亲！

向阳花

曲阿学童 发表于 2013-5-10 16:02
真情实感！捧上一束萱草献给伟大的母亲！

谢谢学童先生的支持！

曹隆鑫

很感动！母亲节祝母亲健康快乐！

飘飘

感动，深有体会，母爱伟大

向阳花

曹隆鑫 发表于 2013-5-10 21:58
很感动！母亲节祝母亲健康快乐！

感谢朋友的支持与鼓励！

向阳花

飘飘 发表于 2013-5-11 02:56
感动，深有体会，母爱伟大

今天母亲节，让我们为自己的母亲送上诚挚的祝福！

书中浪子

再次细读发觉小时我也曾有与你一样的经历：因为被冤枉，一气之下跑出去想去跳河轻身，后还是舍不得爸妈，悄悄躲在角落里让爸妈到处寻找，最后实在不忍心爸妈那一声声呼唤，才泪流满面地跑出来，爸妈抱住我痛哭，说以后再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好不懂事哟！{:soso_e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