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漫想）

闲情偶记

    有一个兄弟，年纪比我大数月，自己做生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他的妻子离开他，他悄悄抵押了店里的货，给她一笔赔偿，并独自拉扯着自己的儿子煎熬于岁月中。爹、妈、赔笑的乙方，三个角色都很难，他熬过来了。最近她回来了，没有通知，突然就住进了离开多年的家。我这兄弟没说太多，接纳了她。我问我的兄弟，她对你如此，你能释怀吗？兄弟讲，她也不容易，当年我没什么钱，她受了很多苦。
    然后，在QQ上，与我讨论夫妻关系的基石。如果我们承认，爱不是自私的，性也不是排他的，那么，婚姻还有什么理由让我们仍然在一起，并还要在剩下的生命里一直在一起？
    有人在QQ群里讨论政治，还有人在微博上谈历史。他们焦虑于世界不公平，政治不透明，旧账很糊涂，历史必须被澄清。每回遇上这样的事情，我总是想起了一个人，笛卡尔。
    笛卡尔曾经是虔诚的基督徒，他深感基督教义被后人曲解太多，因此他决心去伪存真，为上帝向世界奉献一部没有缺陷的基督教义，以感化民众。他认真地工作了多年，结果是他发现基督教义没有能够任何内容能够被确认；他困惑了，以更大的热情工作了更多年，结果他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被确认。这个可怜的人说出了他的名言“je pense, donc je suis”中文翻译为“我思故我在”。这句话的意思是讲，笛卡尔除了此刻正在思索这件事情他可以确定以外，他不能确定其它的任何事情，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他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就是世界原本的声音，由此也成就了西方现代哲学之父的美名。
    换而言之，真相，是脆弱的；真相，也是复杂的。任何解读真相的努力，都将对真相本身造成改变，任何对真相的解读，都是片面的。笛卡尔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因此他最终认输，心悦诚服到连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再相信。所以，历史是没有真相的，当事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说法，后人如何去还原；即使后人能穿越时空去现场围观，这个人传达出来的，也是带有自己立场的转述。所以，追求历史真相的意义，不在于真相本身；所以，讨论政治公平的意义，也不在于公平本身。唯一有意义的，是各人的立场，重点，也在于立场。很多人喜欢李敖，认为这老头子敢揭当局伤疤，但很少有人考虑李敖的立场，他为何揭当局的伤疤，当年他为什么揭当局的伤疤，而今又是为什么揭当局的伤疤。当你明白他的立场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所谓高人，不过如此。
    因此，对于那些仅仅是为了历史真相或者政治公平而争吵或者攻讦的mass，他们很可怜，因为他们追求的东西，永远都是幻象。残酷的人生啊！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幸福一点？每日外出卖苦力，回到家里，老婆孩子笑脸相迎，三杯小酒一下肚，跟老婆胡天胡地折腾一把，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又是好汉一条！人生很难改变，生活就在那里，关键在于你要不要让自己幸福。如果立场是要幸福，任何人都可以很幸福。
    我这位兄弟很明白这一点，历史旧账能摆平吗？她来道歉，并努力补偿？但，如果她不愿意这样，或者根本就认为，根据当年的“事实”，他才是欠账的人，他应该道歉，怎么办？那，我的兄弟只能选择自己疗伤，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把伤口翻出来晾晾，自己舔舔，随着岁月的流逝，也就慢慢不那么痛了，也就不那么在乎了，或许，某天还会认为这其实就是自己的错，一担子自个儿全部扛上。当立场不一致，而真相已经被淹没之后，这时候，真相，已经不再重要。当年的真相，永远都不再重要。重点在于，我这兄弟的立场，他选择了自己疗伤，他选择了自己挑担子。这，才是重点！“渡尽劫波爱仍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因为爱还在，这已足够。
    所以，笑笑。无论你我遇到了什么人，无论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我要与你白头偕老，与你共渡一生一世。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这是我对你一辈子的承诺，这是我只对你才有的承诺。
    婚姻的基石在于此：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