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眭国昶先生

庞冶

   忆眭国昶先生

        文/庞云初

　　　
　　眭先生，最初认识时，他是我老家初级中学的校长，我妻子是他学校的老师。
　　我在市里上班，一直想把妻子调进城，四处托人，种种原因，都没有结果。眼看妻子调动无望，那年，单位在乡镇设分支机构，我就回了老家。不久，我办了一个小厂，为了得到税收上的减免，想挂靠学校，这样就接触到了眭先生。
　　眭先生那时40岁不到，身材高挑、清瘦，眼睛布满血丝，走路、说话挺有精神。那天，他和另一位老师应约来我家里商谈。中午，我留他们吃饭，我倒酒给眭先生，旁边的那位老师挡住了，说眭校长身体不好，不能喝酒。眭先生说：“学校穷，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家通通气。”
　　办厂期间，资金周转不过来，仗着是校办企业，就想请学校支持一下，眭先生听说后，托我妻子捎回来1000元钱，带信说：“学校正在搞建设，我个人借你一点吧。”眭先生家住在学校的一间平房里，爱人没有工作，全家都靠他不多的工资过日子，那些钱是他们家平时好不容易节省下来的。
　　一年不到，那个厂办不下去了，按照约定，应缴给学校一点管理费，但我一时交不出，就不好意思去见眭先生。有次他“路过”我家，对我说：“办厂不容易，你也算经历过了。学校的管理费，实在拿不出，就算了吧。”我提出，用剩下的部分物品来抵管理费，眭先生同意了。
　　我曾经在眭先生的那个学校读过一年书，印象中，校舍是极其简陋、破旧的。眭先生到任后，着手兴建新校舍。
　　新校舍盖得差不多了，上面一纸调令，要他去市里筹备一所新的重点高中。
　　临行前的一天晚上，我和妻子去他家，意思是送送他。眭先生对我们提及说：“我走了，有件事情放不下，**（我妻子—作者注）教学很好，那年她有机会调进城，当时的情况，我没有放行，影响了你们的生活。以后有机会，我会弥补这个遗憾的。”
　　我们深为感动，重新燃起了到市里工作的希望。
　　后来，我回到市里上班，妻子仍在农村。因眭先生的一句承诺，我们夫妻之后多次去拜访他。开始，他家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处农户的屋子住。有天晚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他家。眭先生热情地把我们迎进门。坐了一会儿，我内急，有些烦躁，眭先生注意到了，善解人意地说：家里没有卫生间，我带你到外边去吧。拿了一支手电筒，送我到一处乱树林中的露天粪池。他站在远处，怕我生疏有闪失，不时叫我一声，我心生波澜，觉得眭先生就象是我的兄长，家里人。
　　他家乔迁新居以后，我们去看他。90多平米的房子，三个房间，家具有原先的，也有几样是新添的，都是极普通的材质。那次去时,我带了一个邮票册，里面夹了一些钱。我注意到眭先生脸色不太好，说：“挺忙吧？最近身体怎么样？”他说：“心脏不好，脾脏、胃也不太好。医生叫我住院的。”我担心地说：“还是听医生的话，住到医院好好养养吧。”眭先生说：“学校很多事情都要去处理，等走上正规再说吧。”临别时，眭先生把那些钱塞进我口袋里，说：“别人不了解我，你们应当了解我。找我办事送礼的人不少，要是我肯收，家里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收回了那些钱，仿佛同时挨了眭先生的一记耳光。
　　妻子终于调到市里。次年的1999年，眭先生因心脏病遽然离世，生命定格在了47岁的年轮上，给亲友们留下了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