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路

龙潜深渊

小 路
   王霞云
   曾有先哲说过：“地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老宅前的一段小路并非如此，而是在建房的同时就铺筑好了的。这段路原本长约四、五十米，宽不足三尺，与村里的路相接也只有五百多米，小路是一条呈“Z”字形的青石板路。
   石板路建于清光绪年间，听我祖母说是我早年在上海做筋粉业生意的曾祖父出资修建的。我曾祖父是个开明的民族资本家，他乐善好施，济贫助困在乡里远近闻名，据说这些青石板是从遥远的浙江天目山开采来的，石料及运费很贵，铺一丈路要花一斗米钱。
   小路虽然年代久远，但任然平直坚实，整齐光洁。毫无夸张地说，这石板路是历史的镜子。它叠印了一切也幽闭了一切。不过总让人感慨的是，石板路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槽，这沟槽从家门口一直通到村外，是乡间手推独轮小车碾出来的。它昭示了当年的繁华，多少人衣锦返乡，迎来送往、熙来熙往的热闹场景；然而这沟槽也犹如嵌入肌体的勒痕，让人心酸。要知道这石板小路演绎过多少慈母送子，娇妻别夫，生离死别的伤心故事；最令人难忘并引以为自豪的，还是那珍藏的红色记忆，战争年代乡亲们推着满载粮食等军需物资，“支前”、慰问新四军。解放后乡亲们又推着小车涌缴爱国粮，浩浩荡荡的车队，群情激奋的壮观场面，让人荡气回肠，刻骨铭心。
   这一切，小路始终都以一种缄默的姿态承受着、接纳着忍辱负重无怨无艾。这就是大地的风范，小路的品质。由于它的宽厚执着，小路练就了自身的“潜规则”——车走中间，人行两边。车走中间势必要在辙道里推行，走起来也不额外费劲，反倒觉得顺溜便捷，如果不守规矩，离开辙道，往往就会“削盘”或“失轴”（车轴断裂）；人行两边也觉得顺当“伐路”，你如走中间，很可能就会崴脚。
   小路是家乡的一道靓丽的风景，从我家老宅穿过村庄绕道祠堂，通到村外进城的大路。春天，路边杨柳丝丝吐翠袅娜生风，路东紧挨着有一大池塘，一池清水平如明镜，微风吹过涟漪层层，闪烁着细碎明媚的光芒。清晨总有一群姑娘在池边梳洗，银铃般的笑声深情地在碧波中荡漾，路的西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秋天稻浪依依，鸟雀翻飞，金黄一片，稻香里唱着鸡鸣犬吠，一派水乡风光。
   小路，是我们儿时一群顽童戏耍任性的地方。滚铁环、打铁子（小石子）.......玩得开心，废寝忘食；大人们也喜欢在石板路上聚集，尤其是夏日，在一处“巷口”里，男女老少席地而坐排成一溜，家长里短的“铺摊”，荤荤素素的说笑抛过来投过去，消解劳累及烦恼。
小路也有过令人悲哀的坎坷岁月，上世纪在那“一天等于二十年”，天天“放卫星”的年代，人们近乎疯狂地砸锅卖铁，拆灶头办食堂，刨“千脚泥”，推堂墙.........小路也未能幸免。像样的青石板也被挖走挪作他用；造涵洞、搁码头、砌猪厩........有幸留下的都是少棱缺角的残者。路面从此坑坑洼洼，拖拉机走过，道道小沟纵横交错，晴天高一脚低一脚，风吹尘土漫天飞扬；雨天泥泞湿滑，如遇机动车，溅得人一身泥水，不见了小路当年的风采，不见了顽童踪影，满目是难以名状的惆怅。
   “文革”后百废俱兴，小路也有所改观，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石子，里面宽了很多，路边虽不整齐，倒也平坦坚实，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沙石路”。正在建房的远方大哥说：以前无钱建房，后来有钱了想建房，路不好材料运不进来，现在好了......
   2002年回家小住，发现原先那沙石路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呈“b”字型的水泥大道。“一竖”笔直通向丹延公路，“一圈”形成环村道路。並使家家户户门前小路与大道接通，做到在村里购物、串门、开会、娱乐可以不走土路；大道两旁栽植了常绿花木，广玉兰为主，间植女贞球、夹竹桃、四季桂等等，高低大小错落有致，常年有绿，四季有花；里边还架起了银光闪闪的不锈钢路灯，每天傍晚都准时亮灯，路北工厂区，几家厂房顶部还装上了霓虹灯，夜晚把整个村庄照得通亮。水泥大道吸引了村里的老老少少，晚饭后他们悠闲地走着逛着，孩子们嬉着闹着；厂里的职工上下班也愿意绕道而行，连做小买卖的、收废品的都愿意在大道上转悠。因为路宽、路好、路美他们才会舍近求远。
   信步大道上，仿佛置身于城市公园，风光带或度假村，似乎这不是路，是专门给人玩的地方。不是吗？路边触目可见的是一排排一栋栋造型各异的乡间别墅，每家每户自成一体，各具特色，园子里栽满了各色花木，有的还配有假山、水池.....这分明是农家乐园，城里的公园也无法比拟。
   前几年，村委会在上级政府的支持下，在大道徬又建起了现代化的“文化广场”。广场上配有灯光球场，全套健身器材、广场舞音响室、厕所.....老百姓想到的或没有想到的，应有尽有。夜幕降临，成百上千的村民来这里健身娱乐，各取所需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