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香树里飞出来的蝴蝶
百无聊赖时,无以打发,去健身房出汗。戴上耳机,启动机器,开始单调重复的步伐。CCTV7在放探索与发现,任志宏的声音吸引了我,然后画面里反复出现苗家人和苗族银饰。我一直喜欢银饰,喜欢他们那种花团锦簇的服装文化。
可以这样说,苗家人的整个历史是写在漂亮隆重的银饰和服装上的。
苗族是个喜欢迁徙的民族,他们所有的家当往往就是一身叮叮当当的银饰。他们祖祖辈辈,千年跋涉,从中原黄河一路延展到云贵高原。云贵高原并不是富庶的产银地,苗家人就用辛苦攒集的钱币与人换取银两银元,将它们熔炼锻造成银器银饰。银一般被视作财富的象征,但是在苗家人对银饰的追求中,财富这一意义已然淡化,他们对银近乎崇拜的喜爱,是一种对本民族文化的保留和继承。银的洁白和纯净,饱含了苗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寄托和向往。
我的视线随着画面的移动,跟着记者来到贵州省雷山县的千户苗寨,那儿有一个银匠村——雷山县控拜村。这里的男子多以打银为生,制银全是手工制作,无需画图,心到手到,顷刻之间,图案就栩栩如生地凸现出来了。他们并不是在完成一件多么伟大的作品,只是在用心生活,用灵巧的双手描摹出对生活淳朴而虔诚的热爱。
苗家的女子个个精纺善绣,织布绣花也都是随性而作,色彩艳丽,图案纷繁。那些精巧的构思和艺术的感觉完全来自于生活中所见所感的积累。无论银饰服装,他们都偏爱蝴蝶图案。一位苗族老人保留着一套西江最早的银头饰,上面的蝴蝶玉钩就是最好的见证。在今天苗族蜡染上我们同样看到了蝴蝶的文样。
蝴蝶是苗家人的吉祥物,枫香树是苗家人的图腾。传说从枫香树里飞出来的蝴蝶,与河面的水泡相恋,生了十二个蛋,才孵出了姜央,牛,蜈蚣等等。姜央是苗家人的始祖,他们认为蝴蝶妈妈是苗族人共同的祖先。
节目里那位慈祥的老人与记者讲述这个传说时,明显感觉到他的激动颤抖。而我,也几乎要感动得掉下泪来。这是一个多么丰富、质朴、充满幻想的民族!
苗家人几乎家家都有银装的收藏。据说每逢苗年节,苗家女子都要盛装披银。头上顶着层层叠叠的银片银花;颈戴数个镂花银项圈,淹没嘴鼻;胸前配挂重大银锁;腕间戴着数对不同样式的银手镯。她们要比试谁的银装最重,谁的最大,谁的最多,获胜者将会成为芦笙场上所有小伙子追逐的目标。 但是,苗家人对银的喜爱绝对不仅仅停留在美丽和财富上。这是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他们把这个民族所有的记忆都汇聚在了这纯洁闪亮的银饰和美丽纷呈的服装上。在他们眼里,银饰可以避邪,还能去毒,防止瘟疫。银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可以世代相袭传承下去的白色图腾,是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 据说,不同的人,不同的体质,对银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有人戴了就会发黑,有人则越戴越亮。就是放着不戴,亦会因氧化而发暗。倘若银饰真的发了黑,也不打紧。聪明的苗家人在日常劳动中发现了一种草,把它的叶和藤采来,捣碎,和银饰一起放在水里煮,不多时银就恢复了亮白,无需任何的化学药剂。 我曾经在响铃公主淘到一只苗银手镯,上面简简单单雕着几株小草小花,不贵,但我视为珍爱,遇到合适的衣服就会拿出来搭配着戴。所幸我戴到今天依然锃亮,这大概是我与银的缘分。祖母在世时,曾给我一串粗重的银链子,和一些银铃铛,精巧美丽,布满了图案,看上去与苗家的银铃相似,我一直珍藏着。更巧的是,前些时不小心把铂金的耳环遗失了,有一天在曼古银专柜,看到一对蝴蝶银耳钉,欢喜得不得了,当即买了戴上。我想,这对银蝴蝶,也和那从枫香树里飞出来的蝴蝶一样,是有来处,有故事的罢。 一个小时下来,身上果真出了汗。我把跑步机的速度放得很慢很慢,脚步却反而沉重起来——回头想想,我竟想不出,我们自己还留有什么是那么让我们虔诚崇拜的,一如苗家人对银的炙爱。(2008/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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