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起风了,要回去了。
不得不回去了。我把自己从婴儿般的睡眠里叫醒,醒来,已不在你的怀抱。
但你在微笑。我害怕的时候,你总在微笑。
这微笑只有我能破译。你其实是在对我说话。那么多话,那么多牵挂,你用微笑打成了包裹,要我背着,不管走到哪里,不管遇到什么,撑不住,就回来!
起风了,这次,真的要回去了。
我又一次要离开你,就象我当初第一声哇哇啼哭一样。我每一次离开,都要带给你疼痛。你装作不在意,轻轻转过身去。我突然发现,你老了,背都弯下去了,在灯光的阴影里,变成小小的一团。
你不说话,静静的。我也不说话,静静的。伏在脚边的行李,也在沉默,重重的。
你又一次要送走我。短短的路,走起来,象是拔丝苹果,每一下,都牵出几丝不舍。你几次,欲言又止。
我其实,回不去了。没有你的地方,那不是回去,是离开,是漂泊。
我不忍对你说。但我会听你的。我是贪玩的,这一点,你从不计较。每到受伤的时候,我就会跌跌撞撞奔向你。你好象随时都在,只是每一次,都在变老。
我只在照片里,见过你年轻的样子,纤瘦纤瘦,清秀的笑容。你试衣服的时候,偶尔也提起你一尺九的腰。我大笑着,在你三尺的腰上找。
你现在常常说以前。你说第一次见到我,有那么长,大大的,手和脚也长长的。长大了些,就不爱说话了,却常常生气。那些记忆,都被我淡化了。你却记得越来越深刻。
你的回忆里,有很多很多我。你的沉默里,也装着我。但是,我常常要对你抱歉。你翘首盼望的时候,我不一定想得到你。
这个受伤的我,终于完全是你的了。你却开始不安了。
我象个婴儿般睡着了。你一遍一遍,轻轻来看我,却不敢惊动我。我睡到饿了,起来找吃的。桌上什么都有——你好象随时在等我醒。你满脸慈爱,看着我吃,样子很享受。
来接我的人,在等我。你催我好回去了。
我看看天,起风了。我对你说:妈,我回去了。你说:嗯,回去吧!好好的!
我转身的时候你还站着,在那个楼梯口。
起风了,要下雨了。
我回去了。(2008/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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