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侠客行 于 2011-5-18 23:59 编辑
昨日在楼下偶见一鸟,通身灰黑。我对于鸟没有什么研究,只知乌鸦肯定是黑的,不过听说喜鹊也是黑的。那鸟侧卧在地上,这种姿势于鸟是不常见的。平日所见之鸟或翱翔于天际,或倾身于巢窠,或跳跃于地下,可见事出非常。那鸟双脚向一侧蹭直,头不住地扭动,嘴巴随之一张一合。这时一保安从身旁经过,见我正在看鸟,便友好地上前解释了眼前这一怪现象:“它刚才撞在玻璃上,掉了下来。” 我先是一惊,而后却生叹惜之情,悔于自己晚到一步,没有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不过,错过已然错过,无可挽回,多看无益,只得索然离去。 晚些时候从外面回来,下意识地向鸟掉下的地方走去,它竟然还在那里,不过动作有所变化。它蹭直的双脚已然收到腹下,双眼微闭。是昏过去了,是睡觉了?我因有事,不及仔细揣摩。 归家后,心中略觉不安,想再去看看,但终未成行。深夜入梦,居然又看到了那只鸟,它正在广阔的天空上飞翔。 今晨,早醒,想要多睡一会儿,竟无法成眠,索性起来。无事,便想去看看那鸟。我希望它已经疗救昨日之伤,幸尔飞去。然而,它仍然在那,身体侧翻,双脚缩于腹下,身体僵直。它竟然死了!真的死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此时,我心中又增了一分悔意,也许昨日应该对那鸟施以援手,那样便恐不至一命呜呼了。但转念一想,即使我有悲天悯人之心,却无疗救之法,我对于鸟是没有什么研究的。这样一想,我内心得到了救赎,既而将其死归于了天命。 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视淋漓的鲜血。”这鸟的死似乎也随着这句话的浮现而升腾出某种神圣的意义,一只普通的鸟亦成为了猛鸟。既然是猛鸟,背后一定有非同寻常的故事。我思绪飞扬,竟早已忘却了一个生灵的陨灭。 罗素说:“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这三种纯洁但无比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这三种激情,就像飓风一样,在深深的苦海上,肆意地把我吹来吹去,吹到濒临绝望的边缘。”罗素的话,使我对猛鸟死因的认识明晰起来。 它可能是为了爱情,那让它狂喜的爱情,让它喜不自胜,而不慎乐极生悲;它可能是为了爱情,那被遗弃后的悲凉,令它不堪重负,而愤然地以死明志;它可能是为了爱情,为了在平淡之后,再一次牵动爱人的心怀,无奈假戏成真。 当然,它也可能是为了知识。在父母的严令苛求下,辗转于知识的海洋。长辈们常常用先贤精卫来教育它,只要有坚定的信念,一定可以征服大海。但鸟毕竟不属于海洋,最终它选择了解脱,希望灵魂可以永翔于寰宇。 如果它因为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而以一鸟之死而成万物之生,那它实在是太伟大了。它就不再是猛鸟,而是神鸟了。但对于这一推测,我自己都颇为怀疑,因为现在一个神灵覆灭的时代。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时,昨天那个保安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死鸟,再看了看我,他笑着说:“你不是看了一夜吧,你相信我,它真的是撞在玻璃上的。” 是呀,它也许真的是撞在玻璃上撞死的。 后记: 《猛鸟之死》,这篇文章有明暗两条线,明线是对鸟死因的探究,暗线是对人认知倾向的分析。 文章中提到“我对于鸟没有什么研究,只知乌鸦肯定是黑的,不过听说喜鹊也是黑的”“即使我有悲天悯人之心,却无疗救之法,我对于鸟是没有什么研究的”,写出人认识的浅薄。在分析时,从表象入手,关注表象,以诸多的理由来回避对本质的探寻——这是一种认知倾向。 而人一旦开始探寻,又常常背弃了人本的精神,“我思绪飞扬,竟早已忘却了一个生灵的陨灭”——这是第二种认知倾向。 第三种是人们在思考问题时往往主观的将事物复杂化、神圣化——“一只普通的鸟亦成为了猛鸟”“它就不再是猛鸟,而是神鸟”。然而人对于神与崇高的精神时时是仰视的,却并不确知,或是相信。 但当一切“真相”大白时,特别是来自于目击者,或某权威人士的说辞为“真相”正名,很容易动摇自身思考的结果,因为人是不自信而易从众的——这是其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