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酒事（二）

芦花荡

丹阳酒事（二）

      丹阳县城北七里处有座庙，叫七里庙，七里庙有渡口，叫七里庙渡口，这里是京杭大运河丹阳段改道的三岔河口，河道狭窄，水流湍急。渡口工人住在练湖一方的河岸依坡而筑的房子里。屋里一床一桌一椅一橱一灶。屋外一石桌一石凳一盆花。河岸边停泊着一艘木船，船上一锚一篙一水瓢。屋门面朝东南，坐在屋里就能看到三个方向的过渡客。屋后是练湖农场的果树林，果树林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屋后桃花如霞，梨花似雪；当秋天来临的时候，田里麦浪翻滚，金黄一片。

  大跃进的第三年，七里庙渡口换了位新的摆渡工。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练湖方向的河岸斜坡平台上，摆渡工就会坐在石凳上，倒上一杯丹阳黄酒，缓一缓身上伤疤的疼痛。不熟悉的过渡客只知道摆渡工脸上的三道疤痕，熟悉摆渡工的过渡客都知道他身体上的疤痕是无法点清的，因为他就是前县委副书记、宣传部长萧忠。

  萧忠能到七里庙渡口来做摆渡工，是县委书记萧明在县党委扩大会议上含泪拍板做的决定，理由是：萧忠同志对革命是有过贡献的，党对待内部矛盾的方针是“团结——批评——团结”，我们不能因为萧忠同志对大跃进提出不同的看法就把他一棍子打死！于是九曲河边长大的萧忠来到了七里庙渡口，干起了父亲曾经在九曲河上干过的摆渡活。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三个月，县委书记萧明被投进了监狱。

  西北风吹过屋后果树林的呼呼声似乎在赶着夕阳下山，这天的黄昏也似乎来得特别早。“齐梁故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人皆有死——为民而死——死而无憾……”喝完两杯丹阳黄酒后，一股暖气流经萧忠身上的道道伤痕，那疼痛得到了舒缓，想起战友萧明，不由得又一次唱出了十年前曾经唱过的歌！他不知道这凄凉的歌声是否能够传到被关押在监狱中的萧明的耳朵里，他不知道自己的老战友老上级是否还在思考着大跃进的正确与否，他只知道萧明无法享受自己的春去秋来风景异的逍遥自在，他只知道萧明会因为没有丹阳黄酒的镇痛而要忍受那浑身伤痛的煎熬。

  就在萧忠吼出久压在心中的郁闷的时候，模糊的泪眼隐约发现河的东岸有一个身影。“摆渡——”是的，有一个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萧忠上了船，竹篙点了几点，船就到了对岸。岸边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身穿打着补丁的细碎小花蓝布薄棉袄，脚踏一双旧解放鞋，用来垫鞋底的几枝芦花从鞋帮子边挤出了小脑袋在寒风里颤抖着。姑娘嘴里呼着白气，鼻翼上却有细小的汗珠，脑后梳着齐腰的长辫子，手里拎着个竹篮子，篮子被一块打着补丁的蓝方巾盖着。姑娘会说话的眼睛里没有少女那特有的青春气息，有的只是若隐若现的忧伤。“大叔，对不起，队里收工晚，我几十里路赶过来，急着要去县城，劳累您了……”“姑娘，没事的……”萧忠看着那会说话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不宁起来。

  此时的萧忠不知道，运河的水汽已经在船的甲板上凝了一层薄薄的冰，那姑娘走上渡船的时候，船轻轻一晃，姑娘的脚在冰上一滑，身子一闪，“嘭……”河里溅起了一团水花。当萧忠把竹篙伸过去的时候，那姑娘却没能从水里冒出来。萧忠一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里。河水冰凉刺骨，好在是冬天，水流不急，萧忠凭着会水的经验往下游用手摸索着。

  当萧忠的手感告诉自己抓着了那姑娘的头发时，那姑娘的双手也已经紧紧地拽住了萧忠的胳膊。萧忠把那姑娘抱进了自己的屋里，姑娘双眼紧闭，脸色白里透青。萧忠的身子瑟瑟地抖着，他抱起姑娘，控出了她肚子里的黄水，然后把她放在了自己床上，来不及换衣服，赶紧从屋外抱来木柴，在屋里的泥地上生起了火。接着又拿来酒瓶打开盖子，倒了半杯丹阳黄酒，用筷子撬开姑娘的嘴，强灌了进去。萧忠知道，不要十分钟，姑娘就能缓过来，于是找来了自己的旧衣裤，闭起眼睛，（自己感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给姑娘换下了湿的衣裤，再拖过棉被给她盖了起来。当萧忠自己换过衣裤，倒了一杯丹阳黄酒喝下去后，那姑娘已经脸色酡红，睁开了双眼。姑娘挣扎着坐了起来：“谢谢您……叔叔……”姑娘感觉到肚子里像被火烧灼着，嗓子也被屋里的烟呛得咳了起来。当发现自己被换了衣裤后，姑娘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更红了。萧忠蹲着朝火里添了几根木柴：“姑娘，是我疏忽了甲板上的冰，没能提醒你注意，让你受惊了。对了，这么晚了，你进城干什么？”“进城？对，叔叔，我的酒呢？”“酒？”萧忠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丹阳黄酒，一脸的迷惑。“哦……是我的篮子，篮子里有两瓶妈妈自己酿的黄酒，是送给我的伯父的，他关在……”姑娘的声音越说越低。“关在监狱里？你伯父？姑娘，听你的口音，是建山那边的人吧？”“是的，叔叔。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告诉您，我是建山人，姓萧，叫萧红萍。”“萧红萍？”萧忠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里放出了奇异的光，“孩子，你是萧红萍？你是萧明书记的侄女？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忠叔啊！”“忠叔？忠叔！”萧红萍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萧忠走过去，抱住了萧红萍：“孩子，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可苦了你们了……”

  夜深了，西北风也停息了，四周一片宁静，只有大运河的流水轻轻拍打岸滩的哗哗声，屋里火光通红，温暖如春。萧忠端着酒杯坐椅子上，萧红萍托着腮，在床上半躺着。“孩子，明天一早你就回家吧!有酒你也见不到你伯父！我这儿有几瓶丹阳黄酒，我会托我的战友把酒带给你伯父的！孩子，别难过，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都是齐梁萧氏的后人，我们要像我们的先人那样，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萧忠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冰冷的夜空中飘荡起高亢豪迈的歌声：“齐梁故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人皆有死——为民而死——死而无憾……”

清风徐来

芦花荡昨晚很开心，一夜没睡连夜赶文章，佩服。

雨妃

好故事，我爱听。

仙访才女

一夜没睡{:1_454:}可是。。。。。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哦。
看来真的有好多作者选择黑夜写作。

萍水相逢

萧红萍一不小心掉进了芦花荡里！这一段奇特经历，只有芦花荡自己知道。

书中浪子

吃了饭再来欣赏！{:1_242:}

芦花荡

芦花荡昨晚很开心，一夜没睡连夜赶文章，佩服。
清风徐来 发表于 2011-8-23 08:08

    清版，我惭愧哦……

芦花荡

萧红萍一不小心掉进了芦花荡里！这一段奇特经历，只有芦花荡自己知道。
萍水相逢 发表于 2011-8-23 12:35

    {:1_509:}

芦花荡

一夜没睡可是。。。。。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哦。
看来真的有好多作者选择黑夜写作。
仙访才女 发表于 2011-8-23 12:19

    累死，结果还是写不出好东东!

芦花荡

好故事，我爱听。
雨妃 发表于 2011-8-23 08:43

   可惜写得不精彩！

仙访才女

回复 9# 芦花荡


    如此拼命，一定可以写好的！
我记得一句话——思想枯竭，则巧言生焉。

芦花荡

吃了饭再来欣赏！
书中浪子 发表于 2011-8-23 12:37

    瞎掰的！

萧若秋

丹阳黄酒胜过救命仙丹，卢老师好才情

清风徐来

回复 7# 芦花荡
孩子上大学了，文章连夜写出来开了，很骄傲的事情啊，为啥惭愧~！

芦花荡

丹阳黄酒胜过救命仙丹，卢老师好才情
萧若秋 发表于 2011-8-23 15:41

    丹阳金丹？{:1_510:}

芦花荡

回复  芦花荡
孩子上大学了，文章连夜写出来开了，很骄傲的事情啊，为啥惭愧~！
清风徐来 发表于 2011-8-23 17:08

    佩服清版的，有空拜访您，向您请教！

毛毛

写得很感人。丹阳黄酒，如一条细细的清流，结合时代背景，串起丹阳酒事一、二。
希望能继续看到三、四、五……

清风徐来

回复 16# 芦花荡
我惭愧地、怕怕地、无言地、躲了起来~~~{:5_114:}

芦花荡

回复  芦花荡
我惭愧地、怕怕地、无言地、躲了起来~~~
清风徐来 发表于 2011-8-24 10:01

   怕什么？我是秦郎，不是情狼！

芦花荡

写得很感人。丹阳黄酒，如一条细细的清流，结合时代背景，串起丹阳酒事一、二。
希望能继续看到三、四、五 ...
毛毛 发表于 2011-8-23 19:32

    写到酒变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