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征文》回乡的路

秋思

回乡的路
邹秉南
    四十年前的一个冬天，下着冰凉的小雨，两辆大客车把我们从南京十三中送到丹阳新桥公社插队落户。那天，大客车出中山门向东一路颠簸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车停了下来，有人说：“到了，到了”，于是大家鱼贯而下，看到路旁的站牌上写着“高桥”两个字，早已等候在公路两旁来迎接我们的社员们冒着小雨敲锣打鼓，场面非常热烈。


    在学校时不是说到新桥公社的吗？怎么是高桥呢？我们满心疑惑。这时来迎候的贫协主任说：“从这里下车就可到新桥公社的各个大队和生产队了”，于是按事先的安排，各个生产队的代表们分别来带领我们回到被安置地。我们几个同学被安置到新桥大队，只见两个年轻的汉子走近我们，一边帮我们挑行李，一边说：“走吧，到我们队还有十里地呢。”原来说话的就是我们要到生产队的队长金川和会计毛孝。这时，同学们已全都分别被接走，通往各自生产队的泥泞道路上尽是艰难跋涉的身影。


    下了几天冬雨，土路上一片狼藉，从未走过如此烂滑路的我们，那狼狈样可想而知，大家一步一滑，不时可见有同学摔倒成为“泥猴”。跟随我们的队长金川其实比我们只大几岁，也是毛头小伙，幽默风趣，看我们像“扭秧歌”走路的样子，不时悄悄掩鼻而笑，后来他对我说：“农村的土路你们没走过，当时看你们那样走路，真是难为你们这些城市的学生娃了”。渐渐地，近一点的同学已都分别到达安置地，而我们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跋涉”也到了新桥大队第九生产队，一路过来大家都感到十分疲惫。新桥地处偏远，交通闭塞不便是我们当时最初的印象。


    那时，从我们新桥大队到丹阳县城必须要走十里土路到高桥镇，才能坐上路过的长途汽车，而这十里土路也是坎坷不平，晴天一路尘土，如遇下雨就泥泞不堪，非常难走。最难走的要算冬季了，土路冻结时坑坑洼洼，坚硬无比，而太阳照射化冻后的冻泥会粘满你的鞋，走一步要甩一下鞋上沾附的烂泥，更加难走，所以许多人宁可赶早冒着严寒走冻结的土路，还好走一点。


    在新桥插队的几年间，我们到丹阳或回南京探亲都需要这样艰难地往返。后来了解到还有一条水路可通新桥，在丹阳县城的运河码头有客运机船，每天有航班经九曲河往返于县城和林家桥船闸之间，船票只要四角五分钱，比乘长途汽车到高桥要六角钱便宜。还有一个原因是从高桥到新桥得走十里路，而从林家桥船闸到新桥只须走四五里路，让我们喜出望外，所以后来我们就基本上选择乘船这一方式。那时，客船从丹阳县城的运河码头开航，沿不宽的九曲河途经访仙桥、胡桥、高桥等村镇，不时有农民们上下船，我们坐在拥挤仄小的船舱里透过玻璃窗看着残破的河岸缓缓滑过，就这样晃晃悠悠要用三个多小时才能到达林家桥船闸的终点。


    七十年代中期，我们陆续离开了丹阳农村重新回到南京生活和工作，但新桥如此偏远落后，交通不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切身的感受。


    1988年金秋，适逢纪念改革开放十周年，为搞社会调查我又想起了新桥会有哪些变化呢？事前在报纸上得知新桥已率先跨入“亿元乡”的行列，让我感到非常亲切和高兴,于是决定重返新桥回访。那时就从乡亲们的口中知道汽车已经可直达新桥镇了。果然从南京坐火车到丹阳县城，已有直达新桥的班车，汽车仍驶向高桥，不同的是沿着九曲河已有一条宽阔的沙质公路直通新桥了，公路两旁栽种着笔直高耸的水杉树，让我感到面目一新。尤其是新桥的村镇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原来那落后贫困的模样早已不见踪影。乡亲们开心地说：“这几年改革开放不仅是交通便利了，乡村建设，工农业生产的发展和村民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都是在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啊”。那次的社会调查让我彻底改变了对昔日新桥闭塞落后的印象。在随后的日子里，我还多次回到新桥探访我的“第二故乡”，每一次都让我看到新桥发生的不同变化。


    岁月荏苒，如今到新桥我不必再坐火车到丹阳转汽车，从南京驱车只需一个多小时就能站在新桥的村口。改革开放三十年，沧海变桑田，新桥已有四通八达的柏油路网通往全国各地，宁静的九曲河上也再看不到客船的影子，过去的穷乡僻壤已打开了致富之路。


    改革开放三十年的今天，每当我想起当年从高桥跋涉十里土路到新桥时的情景，真是恍如隔世！

2008-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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