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农干部"逸事录（短篇小说）

符泽

（原创作品）“工 农 干 部 ”逸 事 录（之一）

符 泽

众所周知的原因，上个世纪下半叶，中国历史上出现了“惊人相似的一幕”，象19世纪下半叶的太平天国上演的种种活闹剧一样，大陆一改传统的科举选拔干部的做法，直接从工人，农民中选拔，因而，产生了大批工农干部。这些一夜之间成为“干部”的工人，农民，在中国这块具有悠久文明史的土地上“大试身手，大有作为，大展宏图”，上演了一出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活闹剧。

（一）  “我的面钱付了”

我们公社第一书记姓邹，他是五代贫农，解放时，他家里穷得所有家当装不了一担。他本人从小给别人家放牛，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怎么当上4万多人的最高统治者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们的邹书记因为是党的书记，所以是经常要做报告的。那年盛夏季节，公社在中学操场上召开万人大会传达上级新指示。我们的邹书记因为是农民出身，所以，平时衣食很是朴素，常常和农民兄弟打成一片。到了夏季，邹书记总是上身穿背心，下身穿西装短裤。那个时代，物质条件差，而万人大会经常要开，于是就在中学操场上，用学生课桌搭个台，台上再摆个课桌做主席台，作报告人在上面讲，与会者弄个砖头垫着，席地而坐，就开会了。

会议在极其简陋的情况下隆重召开。我们的邹书记急急方便了一下，上身穿背心，下身穿西装短裤，一手抓本笔记本，一手习惯地顺顺头发，闪亮登台了。

他双脚一伸，头一扬开始做报告。由于我们的邹书记是穿西装短裤，也由于我们的邹书记从来西装短裤里面不穿三角短裤（也不能怪，那时的农村可能还没有三角短裤这稀罕物），再加上，我们的邹书记为了抓紧时间做报告，方便时没来得及扣上西装短裤上的纽扣，还要加上我们那个时代的学生课桌下面是空的，农民出身的邹书记从来就不会奢想到主席台上还要铺台布，于是，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坐在前面的与会者笑起来了。邹书记以为是他讲得精彩，越讲越有劲。其实，是下面的人看到，课桌空挡中，邹书记那叉开的双腿间，门户洞开，有物件暴露出来了。

有个坐在前排的大队书记没有敢笑，他从政治高度考虑到，这个事必须及时提醒邹书记，以尽快消除影响。他轻轻暗示道，邹书记，你的面前，面前。

几边后，邹书记还是听到了。他中断报告，理直气壮地说：我的面钱早付了！我就借这个机会告诉大家，不要以为领导干部吃个面，几分钱，是小事，是钱就无小事，绝对不能沾公家的光，刮群众的油！我邹书记每次吃面，都是自己付钱！

大队书记想坏了，邹书记听误解了，把“面前”当“面钱”了。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才好。

这时，下面的笑声更大了。

邹书记受会场情绪高涨的鼓励，他开始站起来，走出主席台，来到台前边走边讲，于是，他下面的原始物件就随着他的走动，忽进忽出，甚是滑稽。

这个政治事故出大了，政治影响太坏了。那个大队书记不得不再次提醒：邹书记！注意你的面前啊！

邹书记停止走动，正面对着与会者，非常严肃地高声说道：“又讲面钱的事了，我邹书记虽然文化水平差点，但绝对是清正廉洁的！我知道有人想抓我的小辫子，今天我可以以我的党性做担保，公社现在就可以派人去供销社饭店查一下，看看我邹书记什么时候吃面没付钱的！”

此时，全场大笑。

此后，那个大队书记被撤了职。

邹书记有一次在酒后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老子从来就不喜欢向领导反映问题转弯抹角的。

（二）“我是来工作的，怕什么怕！”

王家村支书王胡子一直有心思在肚子里盘算。

自从自己带社员去县里开完战备河回来，他的相好，同村的寡妇小白菜就对自己一反常态，不冷不热起来了。自称“识字不多，用字不错”的王胡子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最近乡里的戴镇长经常来村里检查工作，还总是指名要小白菜做饭。见到戴书记看小白菜的那神神密密，发着绿的眼神，王胡子心知肚明，心想着，好你个戴镇长，蝗虫吃过界了，敢和我王胡子叫板，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王胡子知道这个戴镇长几斤几两。戴镇长原来是生产队长出身，是因为老婆颇有几分姿色，被乡里的书记发现而被挑选到乡机关食堂工作，戴镇长能顾全大局，尊重领导，他因此就步步高升，坐到一镇之长的位子的。而走上领导岗位的他，常常烟酒无度，短短几年就大腹便便，除了工作水平不高，身体什么都高。

那个隆冬季节，那天，王胡子早早就到小白菜家中，放下些肉，菜，亮了亮手里的三级证明，随便说了句，马上要过年了，城里的姐姐帮着找了个临时工，去做个十天半月的，混两个现钱回来，还会为她扯几尺新布做个新衣。

那晚，戴镇长在小白菜家酒足饭饱洗刷完毕后，自然就在小白菜家了随便了。本来有“工作完了就走，从不在群众家过夜”良好习惯和作风的戴镇长，那夜不知是何原因，居然就在小白菜家火热的被窝里睡了个过瘾。

凌晨两点多时，只听得外面吵吵闹闹，有人在大喊，抓贼啊！抓贼啊！声音越来越近，好象就在门外。

戴镇长已被小白菜推醒。

戴镇长不屑一顾地说，怕什么怕？我是来工作的。

小白菜哭着说，哪里有镇长到一个寡妇家工作一夜的？我今后可怎么做人啊？

戴镇长又说，你不开门，鬼才知道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有人啪啪敲门，小白菜听得是村民兵营长的声音：他们家只有一个妇女在家，贼很可能乘虚而入，躲藏进来。

这边戴镇长在小白菜的暗示下，摸黑胡乱穿了几件衣服，匆匆打开后门逃了出来。

戴镇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白菜家后门根本就无路可走，一个长塘横惯东西。戴镇长咬咬呀下了塘。

冰冻刺骨的水让戴镇长清醒了许多，此时他才发现，塘的对过有人和火把，小白菜家后门口也有打着手电筒的人来了，向水里照着。他只得在一棵大杨树的树根下，全身浸没，弄了些树枝杂草顶在头上。

村民兵营长在塘边上说，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贼要是从水路逃出去，这里是必经之路。我爸说了，那年，有个日本鬼子进村强奸妇女，就是从这里逃走的。这个贼太猖狂了，趁王书记不在家，就来村里偷牛，我们要是抓不住他，回来怎么向王书记交代那！

村里闹腾了半夜，天终于亮了。

生产队的牛拦是被人撬了，一只黑水牛不见了。

小白菜在她门后长塘里发现了戴镇长已僵硬了的尸体。

王书记闻讯立马赶回村来了。

王胡子听了民兵营长神情严肃的汇报后，沉默了半天，眼中含着泪水沉重地说，马上汇报乡里——戴镇长来我村工作，为了帮抓盗贼，不小心落水牺牲。

王胡子对小白菜说，戴镇长是个深入基层工作的好领导，我的好上级，好兄长，好朋友啊……

一个月后，县里派人来收集总结戴镇长的先进事迹材料，王胡子在介绍时，几度泣不成声，还无比懊悔地谴责自己，说，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出去，戴镇长是为了工作，为了保护集体财产，为了勇抓歹徒而替我光荣牺牲的啊！

[ 本帖最后由 符泽 于 2009-6-4 08: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