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夜的风太急了些,路边的树下铺了一层枯黄的叶。 原来春天树也落叶。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时间足够长,足够让人谈一次又一次的恋爱,却不知,你的那片叶子,早在春天的时候悄悄落下了。 我想到了一个故事。讲给你听,好吗? 呵,现在我是习习了。对,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女孩。 我原本不叫习习,单名一个羽字,因为我的字总是写得很大,于是,就变成了习习。他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总之,我都喜欢。 我小的时候总是生病,经常是晕死过去,差点就活不过来的样子。爸爸为这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怎么看都没什么起色。后来妈妈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把我过继给了别的人家,居然真的就好了。 爸爸明明是最爱我的,可是命里我却和他犯了冲。是宿命吧。 我大概是很早熟的,小学的时候,就看琼瑶的书了。并且开始模模糊糊地懂得了爱情。小学里的男孩大都只知道玩,有些还流鼻涕呢。我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我有个堂哥,那时上初中。他经常带一个要好的朋友回来。那男孩,在那时的我看来,已经是很成熟的一个男人了。他的皮肤很白,夏天的时候他们去游泳,我就痴痴地看。他游着游着,脸就成了粉红,眉目里透着俊秀。我偷偷抱着他的衣服,闻见里面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他的味道。 对他的喜欢只维持不到一年,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后来,我开始喜欢皮肤有点黑,眼睛很亮很有智慧,剃个平顶头的男人,最好穿身绿军装。 山是堂哥的同学,皮肤有点黑,平顶,刚考上北方的一所军校。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在他的眼睛里,我望见了我自己。 堂哥的同学很多,暑假的时候,男的,女的,一大堆的人。 山打篮球的时候,我的目光粘在了他的球上。 那个天昏地暗的7、8、9号终于划上了句号,我哪儿也没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出来。 妈妈来敲门的时候,我以为还在梦中。 门开后,妈妈给了我一封信。 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开明的妈妈,她偷偷看我的日记,我的信,但从不动声色。 信是山寄给他的表姐,又叫她一定在我考完后送来给我的。 我捧着信,哭得唏里哗啦。 过完了这一生当中最漫长的一个暑假,我离开了家,走进了一个新的校园,走进了山为我编织的绿色的爱。 山几乎每天都在给我写信,我觉得我们其实是天天在一起的。 部队纪律很严,山很少能回来。只要回来,山必定天天来看我一遍,骑摩托车带我去兜风,拉我的手去看夕阳。山最多的时候只是拥着我,说一句:晚风习习,可爱的习习! 山的眼里抹不去一丝淡淡的忧虑,我隐隐地感到某种不安。 这样的感觉一直到毕业,山四年,我三年,前路茫茫一起摆在了眼前。 山终于被留在了北方。 我从没去过北方。最远也只去过南京和扬州,如果这些算北方的话。 我对山说我想去北方。 山一阵沉默。 习习你不属于北方,你会不习惯的。 结果我赌气去了南方,离山更远的南方。 习习你到了哪里。每到一个地方,我打一个电话给他,他总要问一句。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山的信也到了。 山说,习习,分手吧。 我说,好。 我照样给山写信,给山打电话。 有一天,山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家了。 我的山回来了。 习习,我们分手吧。 又是这句,这次应该是真的了,我听见山真的在说。 我不顾一切出现在山的面前。山骑着摩托车带我到那个我们看夕阳的山脚下。 …… 看你看得陌生了,想你想得心痛了,不知不觉走到尽头,约好分手的地点却忘了。 是不是我的错,你笑了,我哭了,突然之间才明白,爱情原来是用伤口做的。 …… 残阳如血,寒风如刺。 我的那片叶子,以凄美的姿态,徐徐地,落在了地上。 我走的时候,山把我送到汽车上。 在路上,我换了一次车。 一到家,山打来电话。习习,你到家了?我看到你坐的那部车,又回头了。 我好象看见了山很焦急的样子。 你不属于北方。山这样说过。 是的,我不爱吃任何面食。
(一年以后的冬天) 明天就是习习的婚礼了,家里堆满了买好的东西。这些东西是要随着习习一起去的。 似乎一切都准备好了。 电话响了,大家都在忙习习的婚事。电话的铃声很急促很固执地一直响着。 我拎起话筒。半晌,才有了一个声音。 习习,你好吗? 天哪!是山! 习习,我就要调动了,你来吧。 沉默。 是吗?我明天要结婚了,你来喝喜酒吧。 我扔了电话。泪流满面。 婚礼如期进行。 后来我回家的时候,妈妈说,山当天又打电话来,喝得很醉,语无伦次。 …… 梦里依旧梅花红了,怎么找到去年那个眼神呢? 醒来不知何时睡过,仿佛耳边有人在说,我是你一生一世的爱人和快乐。 …… 一年, 隔开了我和山,一生一世。 (于2005年4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