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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 光（小说）
在欧阳老师的床头，时时躺着一本书《烛光》，这是欧阳老师几十年的精神支柱！如今他为之奋斗了几十年的人生之路即将走到尽头，可是他的心中却有一份不懈的追求，他还要为他的高级教师职称努力！
是的，凭他的才华也许他早就该是高级了，可是他却一次一次为别人着想，为他人作阶梯，一次次与高级擦肩而过！
（一）
今天欧阳老师正好上完最后一节课，去学校食堂吃中饭。“欧阳老师，吃过饭请你到校长室来一下，有事要与你商量。”校长刚吃过饭回办公室，迎面叫住了欧阳老师。
“与我商量？校长平时总是以领导的口吻吩咐下属这样那样，从来就是你去一下之类的话。今天怎么会用商量二字？”欧阳心中好纳闷。“莫非这次我有希望了，还是有其他什么事？”三下五除二，赶快吃完了饭，将嘴一擦，欧阳就匆匆赶往校长室。
“啊呀，我的老教师，老前辈，请坐，请上坐！” 校长一脸的笑容。“来，来，先洗个热水脸。”说着，一块新毛巾早就递将过来了，正冒着热气呢，是的擦一下，心里觉得热乎乎的。
“欧阳老师，您是位老革命了，为我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是教育界的楷模呀！”校长还在一个劲地夸奖呢！
欧阳老师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啊，是这样的，欧阳老师，昨天开会我们宣布有三个一级的名额，可今天局长刚刚打来电话，说我们学校只有两个名额了。您看这次是不是……” 校长欲言又止。
是的昨天述职报告后，回家告诉妻子，这次肯定可通过一级了，妻子还高兴得在他脸上吻了又吻呢？怎么今天又……欧阳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耳朵有问题了。
“怎么，又只有两个名额了？校长你会不会弄错了。” 欧阳急切地问。
“不会的，刚刚局长亲自打电话给我，而且还点名点到您呢！”校长咳嗽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
“真的，那真该谢谢局长了，他还记得我吗？” 欧阳好高兴。
“是呀，您看我们局长都这么关心您，我们能怠慢您吗？您可是我们学校最年长的老教师呀！一定要为我们的年轻教师做个好榜样呀！”校长不停地劝导，不停地干咳。
“是呀，是呀，一定，一定。” 欧阳也一个劲地点头。
“那就这样定了，那就太感谢您了，您真是人民心目中的好教师！” 校长激动地握着欧阳的手，良久良久……
欧阳走出了校长室，逢人就说：“这次定了，定了。”
于是欧阳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教育教学中去，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人家老师下班都回家了，可他还在办公室找学生谈心呢，他要为明天的学校抽考努力，一个学生都不能放弃，再差的学生他都要耐心做思想工作，一次又一次地叫到办公室面对面地辅导。
“兰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校长将我叫去，说是有事与我商量，你知道与我商量啥吗，原来就是评一级的事，他还说局长还亲自点到我的名呢！”欧阳回家忍不住将妻子搂在怀里！
“看你，真是高兴的，五十几岁了，老夫老妻了，别让孩子见了笑话。” 妻子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比老伴更甜蜜呢！儿子今年刚大学毕业，同样在乡镇做一名中学教师。
整个暑假欧阳都沉浸在无比幸福中。“好，兰儿，今年学校外出旅游，我将你也一同带去，我们自己出钱。”这么多年来，每次学校外出旅游，欧阳都舍不得出去，因为他舍不得花钱，虽然集体外出，车费、门票都是学校的，可是还得吃饭、花销，都是自理。因此欧阳每次都是借口不喜欢外出而婉言谢绝了，其实谁都知道他是心疼钱。也难怪，上有老，下有小，妻子整年身体不好，失去劳力，全家大小就全靠欧阳的工资维持生活。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曾向学校提出过任何补助，全靠自己的勤俭节约与精打细算，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只是还住在学校的宿舍内，儿子现刚工作，还得找媳妇，还得几十万元才可解决房子问题，这是全家目前的重中之重，多挣钱，多存钱，早点买房子，让儿子早成家，也好了却老俩口的心事。
开学了，一周下来，职称批下来了，我们学校校长、主任都顺利通过了，唯独欧阳没通过。
“这怎么可能，我要找校长去，他那天明明说好我的名额定下来了！”欧阳又来到了校长室。
“欧阳老师，您上次不是也答应说，是的，是的，一定，一定。”校长有些纳闷。
“那次，你不是说局长还点名记得我呢。”欧阳仍不解地说。
“是呀，局长点名让您做榜样，让贤呢，我能说‘不’吗？再说您也爽快答应了呀！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了？”
原来如此！欧阳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二）
第一次评一级，没能通过，也就算了，毕竟学校只有两个名额，其他两人一个是主任、一个是校长，我不让贤，谁让贤呢？
欧阳老师谁也不怨，只怪自己什么也不是。
又过了一年，学校里面紧缺音乐教师，虽然欧阳是个语文老师，可是他却有一副金嗓子，每逢搞活动，大家都要起哄，要求欧阳露几手。欧阳本身也很喜欢，于是每次都引吭高歌。现在音乐教师非他莫属！
“欧阳，这次又得麻烦您了，只有您能解决这燃眉之急！就算您老帮我校长一次大忙吧！”
“可是，校长，我的专业是语文，下次评职称会不会有影响？” 欧阳不放心，想得也挺周到。
“喔，欧阳老先生，这次就包在我身上了，您为我们学校出大力，到时我们怎么能忘了您呢？到时我第一个推荐您为一级。” 校长好通情达理。
“好，既然校长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欧阳又答应改行了。
别看欧阳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人老心不老，与学生父相处得相当不错，语文教得顶呱呱，现在上起音乐课来，学生们更喜欢他了！
学校教务处进行师生问卷调查，一致反映欧阳老师的音乐课最有激情，最受学生欢迎！理所当然，欧阳是全校最好的老师！
今年欧阳老师的一级职称肯定没问题，人人都这么说，欧阳更是信心十足！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评职称的前一个月，我们的老校长却在一次车祸中不幸身亡！
在送葬的队伍中，欧阳老师哭得最伤心了！回到家，兰儿也和老公一起抱头痛哭！
果真，这一年欧阳的一级职称又未能评上，理由是所教学科为非专业课程，有点不务正业之意！
（三）
这一切都是天意！欧阳没有怨谁！更何况老校长已不在人世了，他们之间的承诺谁也不知道！
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欧阳不得不考虑还是转为本行教语文，虽然教语文要比教音乐苦得多，但那是自己的专业呀！
“欧阳老师，听说您五十几岁了，还是二级教师，而我们的数学老师比您年轻十岁，她却已是高级职称了，这是为什么，老师，您能说说您的观点吗？” 课后有几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居然向欧阳老师提出了这样尖锐的问题！
“这个，这个……哎，您们以后会明白的。” 欧阳老师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是不是，数学老师比您教得好，是不是她比您有本事？”
“你们知道数学老师的公公是谁吗？他可是我们教育局的局长大人耶！” 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
“你们还小，还不懂，你们以后可不能乱说呀！否则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快来，快来，做作业！” 欧阳老师赶快制止了孩子们。
学校又换了个校长，一切又显得正常。新任校长更年轻，更有魄力！学校工作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两年之内被评为省重点中学！教师待遇也越来越好，所以，虽然欧阳基本工资没加，但额外收入增加了不少，这给欧阳的家庭也带来了无比的欣慰，欧阳夫人兰儿更是在人前不断夸她家老公有本事，能挣大钱，欧阳在左邻右舍中的地位自然而然地也提高了，每次回家，总有不少人热情地与其打招呼！欧阳自己更是觉得生活有滋有味！
第三年，因为再也没有像欧阳这么高龄的老师评一级了，于是，他很顺利地拿到了一级证书！
原来，生活这么美好！只要能坚持，就一定能成功！
（四）
人时时都要有追求，有压力，才能有动力！一级评上了，却并不意味着工作就能马虎了，我还要继续向高级进军！
年近六十岁的欧阳老师，由于心中有不懈的追求，虽然年轻教师有时都觉得有点受不不了这繁重的教学任务。领导考虑到欧阳的身体，也婉转地提出让他退居二线，因为那些评上高级的老教师们一个个都自动要求“让贤”了。唯独欧阳，年近六十了，应该享受享受了，可是他不肯也不愿，他还没有拿到梦寐以求的高级职称！他还要为他的教学事业而努力！
评高级，学校没有名额限制，只要学历、论文、先进材料等达到要求，都可上报。
第一年轮到了，欧阳觉得自己论文不够，就没有上报。
于是课余时间，欧阳就刻苦攻读理论书籍，拚着老命也要弄出几篇获奖论文，可是上交了好几篇，就是与“奖”无缘！后来听说不少人只是在网上找了几篇，改个名字便可获个一、二、三等奖的，于是有人劝欧阳也去从网上下载几篇，或者不用有文章，只要多出点钱给教科室主任，便也就可获得有关奖项了，果真要什么奖有什么奖，只是不能心疼钱！可是欧阳偏不愿为了几篇论文而失去一个老教师的尊严！ “我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怎么能做这种缺德之事？” 他又捧出《烛光》看了一遍又一遍：“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两年多的努力终算有几篇相当高质量的获奖论文了，于是欧阳便又上报了评高级材料，还出了几百元的评审费（高级评审费已由原来的一百几十元涨到几百元了），猜想这次总可以通过了。
可是评审结果下来了，欧阳由于没有市级先进等材料，又没能通过评审！
（五）
“先进，先进，得‘先进贡’！”那些评上高级的教师如是说。
“是的，多花点钱到处去打点打点，不管官大官小，都得意思意思，少了一个环节都不行，少花一点也不行，否则说不定问题就会出在那一关呢！” 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噢，原来是这样啊！”欧阳茅塞顿开！
也许论文凭自己的刻苦努力还可有说法，但是评先进真的不是靠自己的努力能得到的，你表现再好，考得再好，也不一定能评上先进，而某些人再不好，她每年都是先进，不仅是校级，而且还是大市级的呢！
于是，有人劝欧阳瞒着那多病的妻子，托人去到有关领导那儿打点打点。想想也是，只要能早一年评上高级，再花多少钱都合算。平时一直“很抠门”的欧阳也不得不学会了“请客送礼” ！真是高明之举！可是欧阳的心在滴血！如果光是为了自己他宁可一辈子不评高级，也不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为了多病的妻子，为了即将等新房成婚的儿子，他又不得不去做！
可是等到真的去见那些“大人物”时，欧阳又退缩了，他怎么也说不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于是又不得不放弃“走后门”的念头！
只有拚命地工作，多出成绩，多吸引人，才有望打动领导。
这几次的校内校外考试，欧阳老师所教班的语文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欣喜，欧阳老师更是整天哼着小曲，虽然一天下来教学工作很累，但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也许上天有眼，欧阳的诚心终于感动了学校领导，于是在年终欧阳被评了个市级先进工作者！捧着这来之不易的红本本，欧阳老师竟激动得老泪纵横！
六十一岁的人了，上课、下课却浑身是劲，风趣幽默，容光焕发！叫人好不羡慕！
又过了一个新年，欧阳又增加了一岁，也向高级又近了一步！
可一个周五的中午，“校长，校长，不好了，我家欧阳突然在橱房昏倒了，差点跌倒在地，幸亏我及时发现！”欧阳夫人兰儿急切地拔打校长室的电话！
很快，校长派人到欧阳家将昏迷的欧阳送到了医院。经诊断，欧阳是脑梗塞！经抢救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再也不能上讲台了。这对欧阳来说，无非是致命的一击！
“兰儿，请你把我的，我的…红…本本都拿来，明年我还要评高级呢！有空，请帮…我将有关材…材料整…理…整理。”欧阳老师虽然人躺在床上，可心还在想着他的梦想！于是，为了能让欧阳放心，兰儿将他所有的证书、材料都装在方便袋里，放在他的床头，连同他的那本《烛光》。
（六）
盼望着，盼望着，还有一个星期，就又到每年评职称做材料的时候了，可是欧阳的病情却一天天加重，因为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一直担心是否能评上高级，最终却怎么也敌不过无情的病魔。弥留之际，欧阳两眼还紧盯着他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红本本，最令人伤心欲绝的是他原本想用来做高级的材料，却被用来作为他一生的总结！
“欧阳呀，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你不是说还要评高级的吗？” 兰儿抱着那些红本本和欧阳的遗像哭得死去活来！可是无论兰儿怎样哭天哭地，欧阳却永远也听不到了，他永远地带着遗憾而去了……
结束语
欧阳老师，您就像那小小的烛光，燃烧了自己却照亮了别人。虽然您六十二岁了，却未能实现您的宿愿，未能评上高级，但是您的一生却比高级还要高级！
人生本身就是因缺憾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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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8-3-6 21:4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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