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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的9月11日,大洋彼岸,美国遇袭。这场世纪之初的袭击仅仅是拉开了世界恐怖活动的一个序幕。接下来的10年,恐怖主义几乎成为国际政治生活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也因此十年间改变了世界原有经济政治格局,“十年,世界在发生哪些改变”,我们正在为您解读。
(一)改变美国的一天,永难释怀的十年
几 乎每个美国人都记得“9·11”那天自己在做什么,这就好比当年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一样。
那一个瞬间,定格在美国人的集体记忆中,将一个年轻无畏的国家,转变成一个多疑而好战的反恐巨人。
“9·11”那天, 我正在纽约,刚到美国4个月。
当天8点多钟,第一架飞机撞向曼哈顿岛最南端的世贸双塔时,先生从距离双塔500米左右的花旗银行大楼里打电话回来,说是有小飞机撞上了双塔,可能是误撞。我打开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在画面上看到滚滚浓烟,过了没多久,又看见第二架飞机撞了上去。
我记得,CNN当时的主持人亚伦·布朗(Aaron Brown)在中城的一座高楼上直播,背景正是世贸双塔。正在亚伦介绍飞机撞楼的情况时,双塔在他身后轰然倒塌。主持人回头望去,在数秒钟之内,震惊使他无法说出任何话。终于,他错愕和艰难地说:“我看不见世贸双塔了……”
那时,先生已经撤离了工作的大楼,和其他所有人一起,从曼哈顿南端向中城和上城徒步前进。世贸双塔倒塌的瞬间,路上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望过去,先生旁边的一名中年白人男子双腿跪地,放声大哭。
象征着西方文明强盛的世贸双塔被恐怖分子用一种最原始、最简单的方式击溃,使美国失去了那种刀枪不入的强大感觉。10年来,无助和恐惧一直在社会上蔓延,直到今天都不曾完全退去。
“恐怖袭击是不可预料的。”纽约城市大学社会学教授麦迪·博兹格米(Mehdi Bozorgmehr)在接受我的采访时说,“很难事先防范,政府所做的也只能是事后追击,这就给社会造成了严重的恐慌情绪。”
10年间,当含有炭疽细菌的神秘信封出现时,当机场因为警察的指示而关闭时,当关塔那摩的神秘监狱建立时,当“爱国者法案”在国会毫无悬念地通过时,再加上,对伊拉克的擅动刀兵,对穆斯林群体的集体性歧视……许多人得出结论:美国面临的威胁是如此巨大,牺牲一些宪法的“高贵”原则也许是必要的。
恐惧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9·11” 以后美国政府和民众的反应。正如美国政论作家安德鲁·沙利文(Andrew Sullivan)在一篇纪念文章中所说的:“ ‘9·11’的痛苦使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我们需要承认,我们的反应几近于致命。一个虐待无辜、不遵守宪法的破产美国,已经让人难以认出,这是美利坚。”
永不磨灭的不安和警觉
玛丽·布朗(Mary Brown)至今仍然记得,“9·11”那天是个美丽的秋日。玛丽是一个设计师兼摄影师,那天她在曼哈顿南端的办公室工作,听到轰然巨响,以为是建筑工地的声音,到窗口去看,正好看到第二架飞机向世贸撞去。
“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们被攻击了。”玛丽说。她和同事们开始离开大楼,走到了唐人街的一家咖啡馆歇下脚。咖啡馆里挤满了人,大家都在看CNN的直播。
她决定要马上回新泽西的家。可这时,纽约的所有交通都已经停运,通往新泽西的大桥、地道以及火车也都处于关闭状态。
“当时我觉得,无论如何要离开曼哈顿。”玛丽回忆说。至今她仍然记得那天美丽澄净的天空和地下如炼狱般的大火。
玛丽没有亲友在“9·11”中丧生,但至今谈起那天,仍然记忆犹新,难以自制的伤感油然而生。而自从“9·11”后, 她每经过大桥、开车过地道、坐地铁,总会有种不安和警觉。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慢慢回归正常,但是这份警觉似乎已经成为脑海中的潜意识。
“每次看到天空中飞机飞得很低,我都特别担心。”玛丽说,“你永远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她明白各种各样的安全检查是不方便的,但是这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机场的安检可以抽查搜身;警察在纽约街头可以任意止住可疑的人,进行搜包;任何人都可以举报在公开场合被认为是可疑的人和物品……
有一次,玛丽下班到地铁站,发现站台被封锁,有人举报地铁的站台上有可疑物品,结果整个站台被封了15分钟,地铁也暂时停运。警察在全面检查后,确认所谓的可疑物品不是炸弹,地铁才重新运行。
“我觉得花15分中来确认没有炸弹是值得的。”玛丽说,“为了安全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9·11’之后,很多公民权利都被放弃了,在安全和为之牺牲的自由之间,政府明显超越了界限。”
为反恐牺牲的公民自由
“9·11”之后一个月,《爱国者法案》在国会几乎全票通过时,玛丽在校园学习政治学。仔细检视法案的文本后,玛丽顿感惊惶:该法案意味着,凡是牵涉到反恐,没有什么隐私,甚至宪法赋予的权利都可以剥夺。
“仅仅是误解,或者被怀疑是恐怖分子,就要被关起来。”玛丽说,“而且很难辩解洗清自己。”
宪法赋予每个在美国生活的人被逮捕后可以拥有律师,并要求公正的审判。但是《爱国者法案》使得美国公民也面临失去这些基本权利的可能。
“如果你是基于《爱国者法案》被捕的话,是没有这些权利的。”玛丽说,“这让人感到害怕,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怀疑,而一旦被怀疑,你就有可能失去一切。”
玛丽的担心不是没有根据的。2002年一名叫做马赫·阿拉尔(Maher Arar)的加拿大公民在美国度假后准备从纽约肯尼迪机场回家,但是被怀疑与基地组织有关。他被逮捕而且根本没有获得审判的机会,也不能获得律师的援助。最终,马赫被解送到他的出生地叙利亚,而且遭到虐待。一年之后,在情报部门确认马赫与基地组织有关的信息不正确后,他才得以返回加拿大。
穆斯林遭遇大范围歧视
玛丽还知道,几个穆斯林朋友改了名字,只是不想惹人注意。“9·11”之后针对移民(尤其是穆斯林)的歧视性打击层出不穷。就在上周五,一个穆斯林民权组织发起了一个网页“unheard voice of 911”,旨在让经历过歧视的穆斯林讲出自己的遭遇。
拉比耶·萨基德(Rabia Sajid)回忆说,曾有一个人从车里向她喊叫:“滚回自己的国家去,要不然我就杀了你。”这名生活在纽约的穆斯林说,教会以及警察都建议她不要再戴穆斯林头巾,因为这样会比较安全。
拉比耶后悔听从了这样的建议。为了安全,她放弃了自己的身份认知,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只是选择了逃避。
“人们对穆斯林的敌意其实还是源于害怕和不了解。”麦迪告诉我。
“9·11”之后,麦迪在纽约城市大学设立了中东研究中心,10年来致力于加强穆斯林社区和主流社会的沟通。其实,美国社会在经历危险后,剥夺一定族裔的权利并非始于穆斯林,二战时期将加州的日裔美国人集体监禁便是先例。在经历六七十年代的民权运动后,美国社会日益开放,各种族之间的平等成为政治上的追求,但“9·11”使美国对其他族裔和移民的容忍程度降低。
自由女神依然屹立在金门口,高举着自由的灯火。但是仰慕她而来的移民不得不生活在反恐的阴影中。
不便和笨拙的移民生活
黄华清是纽约酒店业协会的主席,来美已经30多年。“9·11”当天,他所工作的万豪酒店(Marriot)在双塔的22层,有好几名同事葬身火海。他因请假在唐人街帮一位华人市议员竞选,得以逃过一劫。作为30多年的移民,他明显感觉到“9·11”之后美国社会的紧张和恐惧,针对移民的各项政策都出现了紧缩。对此,我也有深刻的印象。
以前一些非法移民来到美国,到邮局就可申请到社会安全卡,再进一步申请工卡,就可以开始在美国的生活。可是,在“9·11”之后,社会安全卡和驾照这些在美国生活的基本身份证明,对于合法来到美国的人都变得不容易申请,让在美国的生活处处不便和笨拙。
希拉里当年在总统竞选辩论中,因为支持给非法移民驾照而备受攻讦,实际上,当年合法来美国读书的我,就因为申请驾照也备受移民官的羞辱。
现在我还记得,当我备齐所有文件到当地车管局申请驾照时,那个中年黑人女性没怎么看,就将一打文件扔到桌上。
“你的文件不全,下一个。”她的头已经扭过去。
“你能否看一下,没有什么遗漏的,是全的。”我申辩道。
“你没在听我说的是什么吗?”她几乎在向我喊叫。
最终,我在来美两年后才拿到驾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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