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

庞冶

铜炉

文/庞云初
　
　    以前，外婆家有两只一大一小的铜炉。那是在无锡开店的外公去世后，外婆一家迁回到村里时带回来的，它是唯一能够证明外婆家曾经富有过的东西。在当时的农村人家，实属于稀罕之物了。
　　大的铜炉，上面有个呈网格状的盖子，小的则是密封的。冬季，外婆把两个铜炉里的火堆挑拨得旺旺的，大的用来暖脚，小的用来暖手。
　　我是外婆拉扯大的。冬日，外面北风凛冽，屋里寒烟四起。到了晚上，天更冷了。我和外婆睡在屋北面的一张小木床上，外婆睡在靠墙的那一头，我睡在她的脚头。外婆早早地就把小铜炉塞进了被窝。吃过晚饭，我象小猫一样第一个钻到床上，就是那个暖的吸引。
　　床上只有一条被子，外婆把所有的衣服都压在上面。大的铜炉放在床边的破茶几上。有时候，外婆会放进几粒花生、几粒蚕豆，用不了多久，里面就会毕毕剥剥地发出响声，飘逸出香味来，引得我唇齿生津。烤熟后，外婆用筷子一粒一粒夹出来，剥给我吃，那些小吃食，竟比平时更有味儿。
　　临睡前，大铜炉仍有余温，外婆移至地上，将白天洇湿的鞋子、袜子搁在上面。雪天雨天，小伙伴们在地上奔跑玩耍，别的小孩唯恐沾湿了裤鞋，独我敢乱踩乱闯，因外婆家有个大铜炉。
　　冬日夜长。外婆对着床头昏暗的油灯，做着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外婆同外公相处时间不长，磕磕绊绊，经历了太多的事情；37岁守寡，一个人带四个孩子，吃尽了苦。外婆一边做针线活，一边把她的故事讲给我听。夜深人静，我是外婆唯一的听众，但我小不懂事，糊里糊涂的听，很少能体会到外婆故事里的沧桑和辛酸。
　　冬天一过，外婆就把两只铜炉洗刷干净，小的落在大的里面，放置到一个安妥的地方，预备着来年再用。
　　那时候，烂铜烂铁最能买得好价钱。村里有个“二流子”，觊觎外婆家的铜炉，有事没事到外婆家转悠，引起了外婆的怀疑。有一天，那人把小铜炉藏匿在衣服里，正准备离开，被外婆逮住了。外婆生气地呵斥道：要死了！什么东西都敢偷啊？那人脸涨得象猪肝，逃也似的溜掉了，从此再不敢上门。
　　外婆小心翼翼地保管着那两只铜炉，把它们藏在米糠囤里，用米糠严严实实地盖上。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冬日里用上了电热毯，橡皮热水袋，外婆就很少用铜炉取暖了。终有一日，大的铜炉由于受压变形，被家人当作废品卖掉。外婆知道后，出人意料地，当着众人的面嗬嗬大哭。家人这才意识到，铜炉在外婆心里，已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物件了，它伴随外婆几十年，给外婆带来了温暖，也见证了这个家庭的兴衰变迁，是外婆的一个精神依托。
　　从此，外婆更加精心地守护着那只小铜炉。把它放在床里边，盛上糖果、饼干之类。过一阵子，就把小铜炉里的东西倒出来，用抹布，里里外外擦试干净。
　　外婆去世后的那几天，我在外婆家的院子里的杂物堆里，见到了那只小铜炉。经过风雨的吹打剥蚀，古铜色变成了深褐色。我触目惊心，心有所思，因为是外婆家的东西，我没有动它。
　　过了一段时间，因想念外婆，我又想到了那只小铜炉。打电话问舅舅，才知道那只小铜炉连同外婆的一些旧物，早已被清理掉了。
　　两只铜炉终于都消失了。外婆是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我本来有机会把那只小铜炉保存下来的，却因一念之差，给弄丢了，我非常愧疚于外婆，也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松鹤延年

不错，又占了一个沙发！

芦花荡

学习庞大师的文章。{:soso_e179:}

庞冶

芦花荡 发表于 2013-7-24 22:51
学习庞大师的文章。

谢过芦版好意捧场，“大师”之名退回，承受不起，心情小文，差似学生作文，占“文学原创”宝地露露脸，满足一下虚荣心。

书中浪子

好外婆！{:soso_e179:}

芦花荡

庞大师高才，精品，是一致公认的。

清香一瓣

拜读美文！{:soso_e179:}

风吹麦浪

铜炉，也是暖炉，还可在脚下焐脚，在怀里暖胸。小鬼还喜欢在里面埋上蚕豆、花生，等到铜炉发出噼噼声，用筷子从带火星的灰里捡出来吃。我相信，庞爷小时候尿了床，铜炉也派的上用场。

山中过客

看帖看完了至少要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