庱 亭 赋
千百年来,依水兴市,倚水自重的古城吕城,素以江南明珠荣耀四方。而其历史之悠久,积淀之深厚,文化之璀璨,胜迹之斑斓,更是琳琅满目,驰誉遐迩,风流千古,令人神往。 余生粗通文墨,今既有缘亲历斯境,滥竽忝充史海採珍之数,为《丹阳市吕城镇志》,操刀驱驰,殊属荣宠至极。数年来,目之所濡,耳之所闻,笔之所抒,神之所思,靡不心旷神怡,陶然欲醉。是则澎湃之情跌宕胸际,恨不能举生花妙笔,将此如玉而圆,如珠而润,嫣然销魂,妩然入梦,千娇百媚的灵山圣水和盘托出,一吐为快!今且聊展薄纸,笑挥秃笔,一泄悃忱于兹,权且以管窥斑豹之见,蜻蜓点水之技,状名镇婀娜之姿,阐吕城缤纷之韵。虽力薄技拙,仅描及蒙城芳韶点滴而已,尤不失人生一大乐事耳
夫庱亭①者,古三吴重镇吕城之谓也。稽其境,野分斗、牛②之宿,位控戎之所系。究其隶辖,乃曲阿③属区是也。而其被山带河,天澄水澈;玉带堆琼,长川卷碧;氤氲千姿,叆叇万象。景风起而雨初霁,彤云消而月始华;轻雾散而芙蓉吐,晴岚收而日冕晖。秦汉旖旎之古风兮素挽,吴越靡丽之清韵兮长挟。苍波腾雪而耀锦,沃野平旷以产珠。其昳丽之景,斯嬝娜之态,诚百年罕逢之遇,千秋难觌之会也。
念尓古镇兮一方,风云备历兮千载。域不逾兮三吴之境,地不过兮廿里之遥。绿油油兮翠竹逞华,娇滴滴兮黄鹂啼露;玉壶④光转兮射斗,宝婺纳祥兮撷英。蝶花穿刺兮掩夏畦,蝉翼翩跹兮掠秋桐。曲水泛清波,藕塘跃锦鳞,蒙城⑤十里兮红桃艳;御街剪花市,驿桥锁白绫,古镇九秋兮丹桂香。遥想吴主仲谋⑥当年,少年英达,风流倜傥,才华卓具兮外露,气度宽闳兮内蕴。雄姿兮勃发,横扫千军于剑阵;浩气兮冲霄,勇开一代于乱世。兀自于临敌蹈阵之际,日理万机之中,偷取那半时片刻之暇,驰突乎流矢飞鍠之隙。驱青鬃,驾玉骢,策骅骝兮江之南,骋骐骥兮水之滨。掣戟飞鞚乎庱亭,威震兮虎罴;跃马绝尘于故垒,势凌兮饕餮。垂万世芳名于古邑,播千秋浩气于隩区。遂致猛虎落荒村,更遗余威震断桥⑦。若夫汝南吕氏子明,少萌锐志,英敏夙成,胸罗盈腔忠悃兮正气,腹囊临敌制宜兮良方。雄掠三军,智赚一羽⑧,威名兮遍于华夏,功业兮刊于竹帛。而其统兵于吴越,卜筑兮水乡,发轫兮蒙城,化育兮曲阿。其劳永著,千秋乃至不泯;斯绩长辉,万世率以流芳。卒使虎将兮英风,弥漫于⑧孱陵侯庙;顿教名士兮豪气,充斥于斗牛禁宫。
至若将军兮古庙⑨,长塑汉末兮颜良;且有郭公兮汾阳⑩,叱咤中唐兮骁将。坐拥运河兮碧波,睥睨江南兮紫霄。长挺金身兮玉躯,啸傲史海兮飞沫。久承香火兮祭祀,永享俎豆兮烝尝。休道是⒆吕家庙、致敬庵、大觉寺、龙竿院,梵宇鳞次兮列沙门,琳宫栉比兮参达摩。更有那:蔡塔宝刹神像肃穆兮,地藏王庙烛光闪闪矣普施润泽;茅庄古寺殿宇恢宏兮,水墩禅房香火嫋嫋矣广布福祉。
……若夫千里运河兮迤逦西来,一往无前兮激流东去,粼粼回波兮喷珠溅玉,滔滔太液兮瀄汩澎湃。比至吕城兮古镇,滋润水乡兮翠甸。长河一线,浪吞九派。画舫千艘兮竞逐于吴水晴漪,锦帆十里兮罗列于楚山青螺。好一派“春日之绿涛兮掩霞,柳丝垂烟,莺歌燕舞;夏月之碧水兮暴涨,珠廻玉漩,百舸竞渡;秋至矣潮平兮如镜,归雁列队,兰桡织锦;冬临矣雪花兮飞洒,桅灯明灭,竹翠寒渚。”之景观,绝胜那蓬莱兮仙境,迥别于嫏嬛兮福地
至若夫泰定之石桥⑩,宛如翩翩之惊鸿,凌空跃起于烟波之上,鲸吞帆樯于艨艟之巅。雄震兮南北,阅尽兮古今。由来自绍兴年间,消磨其古道风尘。历经岁月沧桑兮八百有奇之芳华;捱尽风刀霜剑兮九纪无亏之嘉辰。而其无果之枣树,森列两岸于蓊郁;百家之市井,从此遂毕集。是故:临水兮兴市,依埠兮掘井;藉贸兮辟镇,列街兮启华;长桥兮吐虹,乐土兮流苏;天衢兮钟灵,瑶池兮毓秀。发育成:故垒雉堞⑾兮万世不移,丹凤朝阳兮一方宝地!
至若大宋初开兮一统之初,江南民众思得兮万乘英主,不啻久旱之望云霓,何异酷暑之盼凉风?惟吴越国王兮首膺斯选。俾钱氏功德兮顺势成院⑿,千年兮风雨,一朝兮浮沉。崇文之遗迹,付诸于烟岚。卒使:惠安古寺兮一所,霜华历尽兮千载。雄踞兮运河之滨,位扼兮吕渎⑿之枢。经阁飞甍兮戟指九霄,杏枝覆荫兮柯抱十围⑿。松柏森森兮久逸天香,惠泉⑿冽冽兮长沁玉唇。禅堂寂寂兮不失庄严,梵殿重重兮倍显肃穆。俗客联袂接踵兮礼佛,僧侣络绎集群兮酌茗。茶香弥漫兮可月山房⒀,善缘荡漾兮耕云松庐。石狮巍峨兮骈列,香桂卓立兮馥芬。抱鼓双石兮比肩而生威,如意雕栏兮对峙以争烈。石础凛凛兮述古,宝井汩汩兮涵津⒀。晨钟长鸣兮声震八方,暮鼓高喧兮气凌六合。至若师道兮石板平桥,建于大明兮万历年间。风霜将迄兮四佰,福泽荫及兮三界。昔日名士兮遗惠,今朝后昆兮垂范。放眼斯桥兮凭吊,走马此渎兮骋怀。莫不为其“一桥横跨南北,千秋吕渎彰师道⒁”之古风兮陶然而乐。更将受其“两岸贯通古今,十里蒙城敬昔贤”之清韵兮折节而叹。
若夫阁老兮冯胜⒂,功开大明兮盛世。菑畬⒂一望兮无垠,府邸百幢兮栉比。坐享皇家兮甘脂⒂,独濡天子兮圣恩。往事一去兮不复返,旧迹千古兮犹堪追。
金蝉鸣兮号古木,彩蝶翔兮掠秋云,丹鹤唳兮集汉汀,白鹇翥兮舞蓝屏。传经布德之⒆西墓庙兮,集五十三村半之资兮香火不断;经千百载霜雪之蚀兮嘉誉弥盛。⒃敬节堂兮恤嫠会,养正义塾⒃兮弘善举;⒆清微观兮东茶庵,⒃双龙水闸兮启丰穰。荷花池兮莲叶接天年年青,勺水坝兮清泉涌碧岁岁泠。⒆金龙大王庙兮梵钟夜夜鸣;庱亭虎落里兮幽径代代宁。⒃丛杨树兮栖春鸟,火烧田兮旋黄莺。邵公坵上兮读余韵;射虎亭台兮吟古诗……
若夫壮士兮⒅陈珤,铁叉狂舞兮斩倭寇;尚有御史兮王琏,浩气凌霄兮留壮举。长春吕氏兮好男儿,义胆格天兮传嘉誉;之晋黄公兮真才子,文思隽永兮赋鸿篇。
终莫忘兮举国殇,长相忆兮罪孽彰。枭獍入兮舞厉鬼。山河碎兮蹦豺狼。东瀛剧盗兮逞疯狂,明火执仗兮屠⒄包庄。白刃破膛兮血泪汪,十六村民兮瞬息亡。血溅墅桥兮施暴虐,初焚钟家兮祝融猖,再烧方塘兮肇祸殃,血海深仇兮腹中藏。怒发冲冠兮举刀枪,革命志士兮剁强梁。泰定桥上兮毙恶魔,警察署内兮除恶蟑。敌忾同仇兮肝胆赤,群英奋起兮剑戟昂……
且有那⒇降盐枭,斗当号,戽水抑强权,抗丁折皇朝。风流一代兮擎大纛,志士千军兮射巨鵰。满眼价春兰夏荷秋菊和冬梅,目不暇给兮应时而竞艳;望不尽红杏紫薇白莲与金桂,美不胜收兮相偕以争芳。
山河戢秀兮吉壤馥郁,日月钟灵兮名镇争酷。一世但求兮幸有缘,三生梦断兮江南地!
注:
①庱亭:江苏省丹阳市吕城镇古代名称。
②野分即分野,古人将九州范围内各区域与天际二十八宿相对应,丹阳地属扬州,星位所占正处斗牛女属。
③曲阿:秦代时江苏省丹阳市的称谓。
④玉壶:月亮。
⑤蒙城:吕子明(吕蒙)所筑之旧垒,后人已蕃衍成烟罗繁华的城廓。。
⑥呉主仲谋:东吴的开国皇帝孙权字仲谋。
⑦猛虎落荒村,:汉末孙权射虎之地,此后形成村落。余威震断桥吕城还有虎落桥,又称处落桥。
⑧智赚一羽:三国争霸时,吕蒙设妙计赢了关羽(关云长)。
孱陵侯庙:吕蒙殁后,孙权赐爵孱陵侯,祠庙建于吕城
⑨将军古庙:颜良庙。当地民间流传颜良的部将见主人被关羽所斩,从此无心军伍,遂落籍吕城,并为旧主建祠立庙,时为祭奠。当乾隆皇帝龙舟畅游江南,通过泰定桥时,年久失修的石桥正巧坍塌,乾隆皇帝即将命丧当场,万分危急之际,立庙于此的神祗白脸将军颜良应时感到,双掌托起下坠的桥身,龙舟在其胯下安然穿过,一场弥天大祸立时化险为夷。乾隆当即命全力寻找施救勇士,却遍寻无着,唯独在颜将军庙看到气喘嘘嘘、大汗淋漓的将军泥胎浑身湿透。乾隆帝即加封颜良为当方土地神,由原来的白脸改作红脸,并敕银两,重修神庙。
⑩泰定之石桥:元泰定年间所筑横跨京杭大运河的吕城大桥。
⑩郭公汾阳:唐代的大元帅郭子仪受封为汾阳王,吕城有其庙宇。
⑾故垒:古代军营四周所筑堡寨。雉堞:城上排列如齿状的矮墙,起掩护作用。
⑿钱氏功德顺势成院:指江浙一带普遍为怀柔施仁古代吴越王钱俶所建功德院,吕城的钱氏功德院位于大运河南,名崇文院。 吕渎:流经吕城河南,直接北注大运河的水溪之名。 柯抱十围:枝繁叶茂的古代银杏树,其主干的周长需十个学生手拉手方能合抱。 惠泉:位于惠安寺内的古井名。
⒀可月山房:惠安寺内的僧房名称。
⒁彰师道:藉师道桥的渡客众之功能,彰显里人陈师道助人为乐的仗义风格(建于横跨于吕渎河之上的古桥,由明代设馆施教的陈师道个人出资所建)。
⒂阁老冯胜:佐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灭元建功的功臣府邸。
菑畬:菑指初耕的土地(指一年亦即开垦未熟的生地);畬:开垦了三年以上的竖熟地。 甘脂:朝廷俸禄。
⒃石狮、香桂、抱鼓双石、如意雕栏、石础:香桂为芳馨科植物,其余的都是石质建筑构件。过去都是惠安寺内的器物,如今均归丹阳市吕城中小学所保存。
⒃敬节堂、恤釐会、:古镇吕城清代末年由民间自发组建的慈善组织。 养正义塾:吕城地区民间所设不收取束脩(学生的学杂费)的义务性教育塾馆。 双龙水闸建于大运河边上用于排灌的古代水利设施。
荷花池:荷花掠波的水潭。 勺水壩、邵公坵:当代的水利设施。 丛杨树、火烧田:当地村落名。
⒄包庄:指发生于1937年12月1日下午,日寇蹿至包庄村,兽性大起,发生了当场连杀4家15条人命的惨案。 墅桥:吕城的村庄名。1939年某天,日寇闯进墅桥村,为奸淫妇女遭拒,恼羞成怒,3名女子被害。 钟家:1940年11月20日,日寇兵分三路合围钟家村,威逼村民交出新四军,最后使40多间民房化为灰烬。 方塘1943年某天,日寇扫荡革命军民。一举烧毁方塘村20多间民宅的暴行。
⒅陈珤:当地明代民间的抗倭英雄。 王琏:当地明代的进士,曾任御史之职。 吕长春:知名于当地的义士。
之晋黄公:名黄之晋,字少铁,晚号铁禅。清·道光廿四(1844)年进士,历任江西彭泽、新喻、南丰县令,擢建昌府同知,一生精于诗文著有《秋水斋诗集》《吕城杂咏》《双江吟社稿》《滕王阁唱和集》《褒忠录》《泣珠集》《四书说剩》《铁禅骈体文剩》《《渝水诗观》《历朝名媛诗词选》等作品。
⒆吕家庙、致敬庵、大觉寺、龙竿院、蔡塔宝刹、地藏王庙、茅庄古寺、惠安寺、西墓庙、清微观、东茶庵、金龙大王庙等均为吕城当地的寺庙道观。
⒇降盐枭:爆发于清·宣统元(1909)年六月2 吕城民众为反抗盐商哄抬价格,曾两次捣毁盐栈。常镇兵备道刘燕翼调江苏混成协四十七标卢世伊率兵镇压,1000余名农民与清军对峙于吕渎河畔,6位乡民当场惨遭杀害,另有多名被抓,残害于狱中事件。 斗当号:指民众与典当行老板採用不法手段侵吞当民财物的进行的斗争 戽水抑强权:旧中国,农民与开办戽水公司的老板为抢水灌田开展的斗争。抗丁折皇朝:为抗拒朝廷硬性摊派指标、抽壮丁开展的斗争。 这些发生在吕城的农民革命暴动事件,深获革命伟人毛泽东赞赏,后来,他以这些元素为据,融入笔端,饱蘸激情地写下《江浙农民的痛苦及其反抗运动》一文,纳入其浩瀚的巨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