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与酒说告别
我笃信一种说法,一个人的酒量是有定数的,如果你在前半生就把一生的酒都喝了,后半生就无缘再饮了,如硬是透支了,身体就可能不支了。我可能就是这种。此刻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就如汽车穿梭在有雾的高速公路上,忽而感觉一阵雾飘来,满胸腔的慌弥漫着空蒙,在整个胸膛里,连着嗓子都在发甜。一会儿穿过雾,又是色淡空明。这种感觉,不断地在胸腔里此起彼伏着。这个时候,就让人在心里冥冥地感到,死神正在向你招摇。这样一阵迷糊一阵清醒,写意着生不如死的酒醉了的感觉。这又是我的一个隔夜醉,昨夜的疯狂和豪情全都随风去了,在体内残留的是磨人的酒精。 我曾经是那样的嗜酒如命,崇尚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喝酒名言,在“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的饮者格言中,在高朋如云的酒会中学着白太仙的遗风。关于酒,我以前写过一首短诗叫《醉卧海潮》:“有一天我梦见我穿着长袍/蘸着酒挥着毫写下怒吼/周围是汪洋周围是大潮/我举着杯摇摇晃晃心如波涛/酒林里下着酒雨酒路迢迢/人情里载着敷衍欲望高照/红绿蓝青橙紫秋水飘渺/我试问老先生在天姥山过得还好”,这样的恋酒情结,现在想来委实是一个十足的酒疯子。 一直以来,我内心都十分的感谢酒。因为酒,许多原本的陌路人都成了今世的挚友,让友谊的幸福总在我身边萦绕。多年来,我从不独饮。想要一杯酒,就会想起一个朋友;端起一杯酒,就会念起一个朋友。不管这个朋友身在何方,这种酒趣和情趣的缠绕,都会滋生许多酒与朋友的故事,都会提升许多关于为朋之道的理念。人心大概都是如此,有一次半夜家里的电话铃响起,一接是个长途,是一帮转业在部队驻地的战友,在重新回到了我们长聚在一次喝酒的夜宵店里,喝着喝着想起了我,一个电话穿越万水千山,来到了我的床前,听着他们舌头打卷的声音,听着电话那头山呼海啸的呼唤,心里面涌起了一种夹着酸的甜,那可是我曾经的生活!而这种声音对我来讲就像诗人林徽音那首《别丢掉》那样的哀怨和激越:“别丢掉/这一把过往的热情/现在流水似的/轻轻/在黑夜、在松林/叹息似的渺茫/你仍要保存着那真!” 因为没丢掉,所以继续承着酒洋溢豪情。 因为有友谊,所以继续擎着樽盛满月光。 当豪情与月光相溶的时候,酒因之而熠熠生辉。有友情融入的酒场,会使人陡生豪情。于是,喝醉了不怕,喝累了再战,有时一晚要赶两三过场次,如歌星走场,其形恍如大侠。只到身体不支时,听到“酒”字,未免内心有些生寒。有时只得关了手机,躲在家里不敢声张。可是,喝酒之名,早经蜚声在外,“性情”与“爽”如十二道金牌,催人战战兢兢地回到酒场。此时,面对豪饮早已失去了勇气,于是众多热情的辞令不断的“发难”,一杯曾经那么令人荡气回肠的辣酒瞬间变成了人生的五味汤。此时才悟到酒可以燃情,却也让人生倦。过去读杜甫的《登高》一句:“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只是泛泛的理解重阳登高时抒发悲凉的心境,到现在才理解他一生多病,最后连酒也停饮了的苦闷,无怪他会发出:“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的感慨。 想要与酒说告别,不是不要了那挚热的友情,不是不要那因酒串联起来的豪情,而是要对支撑友情和豪情的生命做一次珍重。这种珍重是对酒的文明的一次最好的呵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