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金川娘

秋思

金 川 娘

文/邹秉南

 

我们来到这个小村庄的时候，金川娘还正值中年，一副精干的样子。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有一对象淘气孩子样的双眼，一眨一眨的。那时她唯一的儿子金川是这个生产队的队长，才二十岁出点头，楞头小伙。因为讲起话来快言快语，有时会没轻没重，村里村外，明里暗里大家都叫他“昂公”，他也不生气。“昂子鱼”是河塘里常见的一种鱼，味极鲜美，脊背上生有尖刺，抓它时如不注意就会被刺伤手，村民叫这鱼为“昂公”，所以喊金川“昂公”还真是蛮形象的呢！

我们三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插队到这村，先是安排住在房东林发家猪圈旁的屋子里，虽然不太干净，但毕竟是瓦房，村上没有谁家有条件再安排我们的了。由于我们初离学堂，城里来的娃儿不事稼樯，金川对我们很照顾，先让我们和妇女一块干较轻的农活。那年冬天格外地寒冷，冰冻三尺，每天清晨我们还缩在被窝里睡懒觉，就能听到灶边霹雳叭啦的烧柴草声，是金川娘过来为我们烧早饭，还用自家的桶从村头的河塘里挑水，帮我们把水缸注满水，她常常对我们说：“可怜啊，这么大就到我们这个苦地方来，父母又不在身边”。金川娘把我们当儿子待，而我们虽远离城市、远离家庭，却依然感觉到母亲般的温暖。

平时金川娘经常会从自家的自留地里拔些菜给我们，只要我们缺什么她都会想法送来。那时农村的生活还很贫困，平时农民十分俭朴，即使这样金川娘家吃上什么她认为好吃的东西也不忘留一些给我们。有一次不知金川从哪弄来几条鱼，金川娘晚上冒雨端过来一碗，尽管是那种清水煮鱼，我们仍感到是那么鲜美！至于难得做的米粉团子、端午节粽子等更是少不了我们的份，饿了的时候哪怕上她家去喝一大碗菜粥。过节时金川娘干脆就叫我们到他们家一块吃饭，那时金川的父亲在福建工作，平时只有金川夫妇和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记得桌子上摆放的平时极其难见到的红烧肉和鱼，金川娘眨着她俏皮的眼睛一个劲地叫我们吃，而她自己却只吃点蔬菜，让我们感动，也感到心酸，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啊！一个没有文化的普通农家妇女对我们这几个城里来的插队娃，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最纯朴的亲情在生活上给予照顾和呵护。

村子里的村民相互都是直呼其名，我们那时年轻，不懂事，也“入乡随俗”地不分长幼地学起来。金川娘名叫“吉孝”，本应称为大娘或大婶，可我们就直喊“吉孝”，她也是乐呵呵地高兴。特别是我们后来调皮地让她孙女叫我们“爷爷”时，金川娘一面笑着骂我们“讨债鬼”，一面指着我们让她孙女稚气地喊“爷爷”，大家笑出了眼泪。金川娘慈母般的感情始终温暖着我们的心，使我们在这个小村庄度过了几年艰苦而又快乐的时光。

离开村子回到城市工作以后，那插队的艰苦经历常常被我们想起，回忆当年的青春岁月和磨练，也时时会想起金川娘，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前几年听说金川队长得了胃癌，令我们震惊。当年虎虎有生气的那个“昂公”，一下子就倒了下来，我们赶到了曾经锤炼和生活过的村庄。旧村庄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小桥流水人家和茂密如阴环绕村庄的竹林已被整齐漂亮的新村庄所取代，农民的生活也今非昔比，一片兴旺景象。金川家漂亮的楼房坐落在村头，现在已是四世同堂了，金川父亲早就退休返回家乡，门前还有一个承包的大鱼塘，应该是多么幸福和睦的一家啊！见到金川时，他刚开过刀，虚弱地坐在门口晒太阳，看到我们的到来高兴异常，金川娘闻讯从屋里蹒跚地走出来，热情地喊着我们的名字。我握着她粗糙得象树皮一样的双手，看着她弯曲的脊背心里一阵鲠噎。“吉孝”，我又脱口而出，那个精干的农家大娘，那曾为我们烧饭送菜的大娘在哪儿了呢？岁月的雕蚀眼前已物是人非，金川娘衰老了，更让我看到的不再是那双调皮的眼睛，而是独生子金川得了绝症的悲哀的眼神！这时她还不忘说马上给我们烧糖水鸡蛋，她还是把我们当作自己的孩子啊，我的情感迸发一如对着自己年迈的母亲，欷嘘不已，惟有劝慰。在我们告辞时，她还一再说：“来啊，下次再来，钓鱼”！

前去探望金川的第二年春天，有消息说金川走了，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想象着金川娘老年丧子的悲痛。事隔几年了，今年初夏我因有事顺道到村里去看看，而看望金川娘永远是第一站。到金川家门前，金川的媳妇坐在门口，她由于腿上生疥疮敷着药膏行走不便，我问：“你娘呢”？她说：“刚刚还在呢，可能到地里去了。今年种的豆子虫子太多，都是那种青虫，她肯定去捉虫了”。顺着金川媳妇指的方向看去，隔着一条小河，在一片绿色的豆田边有一个小小的佝偻的背影，那就是“吉孝”，金川的娘，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一生与土地为生,仍闲不住，在地里忙活着，我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我不忍高声喊她，惊动她了，她那蹒跚的双腿沿着田埂已走了那么远，就让她慢慢地干活吧。

光阴荏苒,我永远忘不了金川娘,一个普通的善良的农家妇女，在我的心中永远是那么真切，那么鲜活，她就象我的母亲一样！

 

                                       2007-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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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善若水

要永远记住她,一个朴实善良勤劳坚强的农村大娘.[em01]

文靖

悲苦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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