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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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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5 14:59: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浮生(小说)
钱文军

墩子一头扎进浓荫覆盖的桑树林,顿觉一下子凉快了许多,外面烈日炎炎,里面爽爽快快,心情也愉快了许多。刚才还五内俱焚,热得半死不活,现在轻松了。无须抬头,眼前晃动着的桑椹就像一只只诱人的仙果,既美味,又鲜艳多姿,召唤着他这个饿死鬼。刚才中午的菜一点油水都没有,吃完了又是一路小跑两里多路,那一点点中饭早没影了。于是张开嘴巴,一把一把桑果望嘴里摁,那嘴巴就像个无底洞,接纳着这天赐的恩物。嘴巴渐渐地红了,腮也渐渐地红了,甚至连眼睛眉毛都红了,手就不用说了,很快就黑了,乌黑乌黑的,就像那个黑无常的手。但心里那个高兴,已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肚子饱了,比什么都重要。肚子饱饱的感觉,晕晕的,给个神仙做也不要,难怪神话里那么多神仙要下凡,一饱解百忧啊!干脆就在松松的泥土上躺了下来,做起了梦,梦见自己飘了起来,越过桑树林,越过村庄的矮房屋,越过正在田间劳作的村民,越过微风漾着的水塘,好生惬意。突然水中跃起一只黑乎乎的怪物,尖叫一声,张开大嘴,把他叼住,狠狠地甩着,弄得他浑身每一块骨头都老痛老痛的,使尽了浑身力气,也摆脱不了,害怕极了。这时,半空中焦雷一声,墩子,上学了!吓一大跳,揉眼四望,一片寂静,赶忙溜出了桑树林,一溜小跑,拐个小弯,电一般地闪进了他念书的小学校。刚才进后校门时,有一声冷笑传来,“猪头,又贪玩了,当心被扁!”他知道是谁,无非就是那个做苦力的阿三,他家的死对头,他也在心里冷笑一声,你才猪头,老子是做天皇的命,你这个死瘪三!
潜回教室,发现出奇的安静。显然已是午睡时间,老师不在,但小伙伴们已在与周公神交已久,细细的鼾声,轻轻地荡漾在这间破旧的泥地屋间。墩子吃多了桑果,无心睡觉,看着一个个睡得痴痴的脸,还有那睡觉流了一桌口水的憨态,比比皆是,不觉哑然失笑。桌上一个,桌下一个,桌下横杠上躺着的居然稳稳妥妥,好功夫。突然,屋外闪进一个高年级的,墩子认识,挺无赖的一个,他朝墩子示意,叫他不要作声。墩子当然不作声,这种人渣,惹不起!他专门挑睡桌下的,用细绳子绑住这个的腿,那个的小辫子,还不停地用狗尾巴草戳某人的鼻孔,等人醒来,就恶狠狠地瞪着,吓得人家大气不敢出,谁敢惹这个活阎王?墩子笑了,但不敢出声。这个畜牲,早晚报应!


毛大凶,谁都怕。但也挡不住欢乐的校园生活。一下课,一大群人就冲进厕所,当然是小男生,他们一窝蜂地在比谁的小便射得高,得胜者神气极了,宛如一得胜回朝的将军。于是便理所当然地号令一大群人斗脚,嘻嘻哈哈,叫叫闹闹,或者指挥两组人依着墙往中间挤比力,然后嘲笑这个,捉弄那个,那个爽,全写在了脸上。墩子冲出后校门,来到水塘边,在宽大的码头边,把水泼得老远,笑声也传得老远,惊得水塘中间小岛上的鸟儿一起飞了起来,遮住了半边天。墩子开心极了,心想,好美。又想,好肥,弄一只吃吃该多好。这时,他看见有人下塘摸虾子,他也下了塘。这个塘好大,大得一年四季水汪汪的,亮堂堂的,照得人心里透亮透亮的,藏不住任何事。水塘边一簇一簇的杨树,红红的树须在水里飘来飘去,柔柔的,手摸上去,感觉好极了,一群一群的虾子在里面躲藏、嬉戏,墩子手悄悄地探过去,哈,一大把。这群水里的呆子,一点都不灵活,还是小爷我厉害,墩子心想。去头去尾,往嘴里一塞,就下去了,味道有点腥,但还是吞下去了,因为据说这样就会游泳了。那个讨厌的阿三老是说墩子是旱鸭子,这一点墩子怀恨在心,希望自己一夜成水中蛟龙,羞死那个死阿三。
麦芽糖是墩子的最爱,它对小墩子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他宁可蛀牙也要吃。但其实这一点,每一个小孩都一样,不知为何大人们只笑话他一个,墩子对此愤愤不平。有一个小子,老子是做麦芽糖的,作业考试一窍不通,总是拿麦芽糖跟墩子交换,墩子唯独在这一件事上有求必应。嚼着香香的麦芽糖,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但在另一件事上他就少了优越感。另一小伙伴,他老子是阉羊的,老是拿着一把小小的阉刀来玩,小小的刀,蛮精致的,但玩的人太多,他又不能据为己有,憋得他闷闷不乐,所以他就一个人自个儿玩去了。
老师办公室门旁有一棵参天老杏树,高得要撑破天似的,据老人回忆,是明朝时的古树,本要移到城里公园,供万人瞻仰,但村民强烈反对,说咱村就这么一点好东西,干嘛要献媚给城里人,几个老太拿着镰刀锄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守在树四周,就这样这棵古树就留给了这个小小的村小学。墩子怀着浓浓的敬意仰头看树。一片片叶子遮住了这一片天空,也遮住了夏日里的烈日,投下一片浓荫。树身上有一个个小芽芽,嫩嫩的,也不知为什么要去挖,反正好玩。
突然听人说树上有小壁虎,怪怕人的,顿生一阵凉意。

                于是转头去看老师办公室。里面有三个老师。一个老师喜欢睡觉,上课上着上着,就开始打哈欠了。一个接着一个,无法控制。于是干脆一摆手,示意自习,然后他伏案而眠,任凭教室里嘈嘈杂杂,乱成一团粥。但并没有人讨厌他,有时甚至喜欢他。因为一到考试,他的瞌睡病便空前爆发,他能在讲台上睡得口水直下三千尺,然后下面那些烂鬼们便抄题抄得不也乐乎。另一个笑嘻嘻的,喜欢舞枪弄棒,有一次他杀了一条窜到学校的狗,然后招了一帮狐朋狗友喝酒欢聚到天亮。还四处吹嘘,说他吃了二郎神的哮天犬,法力大增,马上要升天成仙了。这是一个外地老师,住在学校里,所以,第二天晚上他便倒了霉。乡民们举着火把,把学校团团围住,声称如果他不交出活的狗,便让他真的升天成仙。他再也笑不出来了。都怪他的馋嘴和烂嘴,又馋又会胡说,惹得祸上身。这人知道野蛮的乡民什么都干得出来,赶紧去找德高望重的八婆。八婆从中斡旋,建议把狗的遗物埋在学校的北围墙,还要在坟的八个方位种八棵松柏,以庇护它受冤屈的灵魂,还要在每年狗的忌日上香,以示人对它的怀念,免得它上天告冤,对人狠狠地惩罚。无奈,只得服从。从此勉强相安无事。此后,笑依旧,但多了一份小心,多了一份看不出但能感觉出的顾虑。墩子也并不讨厌他,并且对他们那夜的狗肉特感兴趣。要是换了他,也会那么做的,毕竟狗肉香连神仙也挡不住的。而且墩子有将近半年没肉吃了,想想都觉得很美。
墩子觉得最好的一个老师是一个女的。年龄不太大,很和蔼。她儿子跟墩子同桌,成绩差得要命,而墩子却好得出奇。但她却从来不妒忌,反而把学校的大门钥匙给了他,让他每天开门,第一个进校,这样可以趁着大好的晨光,多读点书,而此时,她的宝贝儿子却正在梦里大会周公呢。人家笑她错把学生当儿子了。她笑笑说,其实学生也是儿子。墩子不懂,只觉得老师蛮好的。最感动的是那一次,墩子考了双百分,那老师带了学校的鼓乐队,一路敲锣打鼓,直奔墩子他们村,直奔墩子他家,弄得四邻五村都知道墩子学习优秀了。当时墩子正午睡呢,突然被震天的声音惊醒了,然后揉着睡意朦胧的眼,逆着光迎接了这一群不速之客,看着其他人羡慕的眼光,墩子觉得这老师好极了,简直像他的母亲。他们把奖状贴到了墙上,然后又唱起了歌,敲起了锣鼓,又叫他发了言。墩子害羞地说了话,说以后有了出息,请大家吃桑椹,大家一愣。墩子觉得不妥,说吃狗肉。大家大笑。墩子懵了,不知大家为何笑。有吃还不好么?墩子纳闷。

终于有休息了,墩子打算好好地出去疯玩一下,但老娘下命令了,把后门自留地三分多地围起篱笆来,防止阿三他娘老是驱赶鸡到他家地里去吃菜,吃完了还肆无忌惮地到处拉屎,弄得墩子家后院狼狈不堪,脏死了。墩子娘骂骂咧咧,但阿三他娘俩手一叉,斜着眼,不屑一顾,“有本事,给我家鸡下令,让他们走。”墩子火了,拎起棍子,一通好打,但阿三家的鸡训练有素,东躲西藏,就是老着脸皮不走。阿三冷笑,就这么点本事!是该围个篱笆了。到哪去找原料呢?砍竹子吗?公家竹林在阿三家后门小岛上,去肯定会说闲话,而且量大,也说不过去。怎么办呢?想了半天,墩子一拍脑瓜,对了,到祖坟上去,那里一大片灌木丛沿着小河边,茂茂盛盛地长着。直奔祖坟,一会儿工夫,就完工了。然后回来,细细地编,到晚饭的时候,已编好了。老娘也没多问,只是连连夸他能干。过了几天,墩子老娘晚上做梦,梦见公公婆婆托梦来,说屋顶漏雨,冷死了,叫儿子媳妇给他们加加屋顶,让他们暖和地过冬。墩子娘老子跑到坟上一看,坟上的树及四周的灌木给砍得差不多了,吓了一跳。谁跟我们有如此深仇大恨,让两个老人家死后都不得安生。两人一商量,肯定是阿三那个死瘪三他娘,全村的龌龊事她几乎全包了,偷鸡,摸狗,偷公粮,偷公家的草,趁人不注意,到人家偷个小东西,什么都干。墩子在旁不作声。他不敢作声,要不,会扒了他的皮。
从此两家仇恨更深。墩子也不想挑明,反正让老爹治治他们也不是坏事,可惜老爹只打雷,不下雨。墩子觉得遗憾。他不想挑事,但他认为坏人还是必须打击一下,要不然坏人气焰太盛,好人日子就难过了。这年秋天,报应就来了。阿三他娘腌咸菜时,要用脚下去踩,放菜前没检查一下缸里,此时一条蛇正盘在缸里,脚一下去就给咬了。一条很毒的小蛇,尖尖的小头,扭曲的绿脸,一看就让人心寒。当晚阿三他娘就报销了,遗言还没来得及说。墩子他娘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墩子觉得这报得太快了,也太狠了。所以坏事做不得。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一个人偷偷地溜出来,在阿三他娘的坟上插满了枝条。来年坟上居来绿树成荫。墩子心里也阴凉阴凉的,觉得蛮踏实的。阿三也沉默了许久,似乎乖了。日子在一天天过,平平淡淡,相安无事。马尾巴草在风中晃晃悠悠,不安分地似乎在预示着还要发生点什么。终于,小爆发了一下。那年夏天,墩子考砸了,一个人在外乘凉,生闷气。阿三阴阳气地围着他嘿嘿冷笑。墩子朝他翻白眼,故意调高收音机,不睬他。

毛大的厄运来了。毛大不知不觉得罪了阿三。毛大自以为老爹在上海做皮鞋,非常的了不起。开口闭口阿拉上海人,肉麻得让人觉得恶心。他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不是人,谁都低人一等。碰到谁都要欺负一下,碰碰,撞撞,踢踢,要不他一天都不会安分。他觉得阿三的丫头有点头老,居然不把他毛大放在眼里。放学时一路追打,撕碎了她的书,大嘴巴扇了一个又一个,还不过瘾,居然把那小丫头当马骑,还吐痰在她脸上。意犹未尽,一路哼着小歌回去了。阿三知道后,气得脸都绿了。不得了了,太岁头上都敢动土了。围剿毛大的“战争”开始了。阿三手下有十个挑夫,他每人发一包大前门,然后在中午放学的时候等在校门口,一路尾随。毛大开始没在意,摇摇摆摆急急忙忙回家吃饭去了。越走越觉得不对头,赶紧快溜。但已晚了。眼看要追上了,急得眼睛都红了。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棵桑树长得特茂盛,夏天给了它丰盛的生命,整个看就像一座小城堡。毛大灵机一动,就蹿上了树。这群壮汉们也不急,就团团围住大桑树。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上树擒住这个小东西。因为他们当年也都是小顽童,上房爬树,那都是小菜一碟。但他们不,他们怕人们笑话以大欺小。人多就已经过分了,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再说,这件事做好了,还能弄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所以就适可而止。毛大见进攻停止了,小心翼翼地从树缝间探出头,有点不明白。肚子饿了,现成的桑椹就是最好的午饭。于是,饱饱地吃了一顿野味。再探出头,见阿三们在抽烟,烟雾缭绕。毛大纳闷了,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要困死他?不行,得溜。然后纵身一跳,飞下了树。不幸的是,一片树枝卡住了他,扎伤了他。这一伤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毛大不在,小学校安定了许多。某一个雨天,雨下得很大,好多人都是大人或托人带饭来吃。吃着香喷喷的菜饭,谈着毛大的“英雄”事迹,笑声一片接着一片。大家开心死了,蹦啊跳啊,简直不知所措。但一想到毛大好了还会来,所有人都沉默了。于是,所有人都去老师那儿告状,历数毛大罪状,希望老师主持公道。完了以后,大家交换着菜吃,开心死了。有一个叫“野兔子”的,他老子是跑供销的,家里条件很好,有肉吃,而且故意带了很多,分给大家吃。墩子吃了很多,原因是“野兔子”崇拜聪明的小孩,特意给了他很多优惠。墩子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突然“野兔子”神秘兮兮地说,毛大马上要走了。据说他老子不放心他,要带走他。大家舒了一口气,啊哈!

最大的敌人走了,这个小小的学校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但有一件麻烦事开始来了。老师们因为工资低,所以村上安排要到有小孩念书的人家值饭。也就是每一个小孩家都要请一个老师来家吃一顿,一个一个小孩家轮流。明天就要轮到墩子家了,墩子有点不高兴。因为轮到的是那个瞌睡虫(“虫爷”),那人特能吃。墩子心想,他一年到头除了过年,吃不到几块肉,这该死的家伙还要跟他抢着吃,真倒霉!墩子眼前马上浮现出那人一块一块往嘴里夹肉的馋状,那满脸的横肉,那充血的贪婪的眼睛,那凶巴巴不许别人跟他抢肉的眼神,那霸王似的坐姿,哪像个为人师表的老师,简直是个杀猪的!凶神恶煞!更可恨的是家里安排另外一个人也来值饭,那是一个剃头的。当地有一个习惯,几个村安排一个剃头的,没有工资,到哪个村剃头,就在哪个村安排一家负责值饭,那一天刚好轮到墩子家。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瘸子师傅也是个贪肉的,眼看一场抢肉的战争即将爆发,墩子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人到一起肯定要抢,这个连小孩都懂的道理,难道老爹这个成人都不懂?结局可想而知,吃到一半,两双筷子搅到了一起,为争一块最大的肉,“虫爷”拂袖而去,满脸的横肉挤到了一块,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话:“不像话!”这句话让墩子一直胆战心惊,坐立不安。
从此以后,墩子就落下了心病,总觉得虫爷要算计他。好事往往不成双,坏事接二连三来。墩子父亲为队里跑运输走上海,隔三差五为虫爷捎大前门香烟,名义上是捎,实际上是白给。也许墩子父亲心痛了,舍不得了,这一次没带,说事忙,没来得及。虫爷没说话,眼睛眯眯的,皮笑肉不笑的,弄得小墩子犯愁了。这父亲也真是的,天南海北地走,这种小人得罪不起都不知道?墩子是个有心事的孩子,从小懂事,在乎别人的态度。于是把想法跟父亲说了,没想到父亲想也没想就把这事办了。几天后,墩子就坐到了新的学校的新的教室里,周围都是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一切都是新的,但唯独心情还是旧的。墩子想不通改变会来得这么快,好像父亲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根本就不问问墩子这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也许父亲才是那梦中的怪物,而不是什么阿三、毛大,这只是一闪念,就过去了。一切就这么过去了,太阳照常升起,圆圆的,蛮可爱的样子。风吹在脸上,也不见得比以前舒服,一切都是陌生的,挺不自在的。新学校居然有人叫他外号,见鬼!墩子那天又做梦了,梦见自己成了一片浮萍,飘飘的,晕晕的。

     
 楼主| 发表于 2015-5-22 16:56: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早饭过后,老爹说,墩子,书这个东西么,也没什么念头,我们家成份不好,早晚会一无所获,还不如不念来得清静。这不刚换了学校就不念,这干嘛呢?这跳跃也来得太快了,墩子愚钝,无法适应。也许父亲真是自己的克星?唉!有意思。做生意去?墩子问。好,去吧。但过了几个月,也没实际行动,既不提供资金,也不去探探市场,总说去,总没行动。妈的!墩子心里开始骂了,什么父亲!总说自己认识某某有本事的人,等到墩子说,咱找找人家,不作声了,闭嘴了。前后反复了不下三十次,总是雷声大,没雨点。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爹?他究竟想干什么?耍我呢?我可是你亲儿子,老爹。无法捉摸。算了,不去想了,想也白想,只好成天在野地里转悠。
转过一个土包,突然发现前面一只野兔,在晃悠晃悠地闲逛。干掉它!墩子像猎狗一样匍匐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肥溜溜的,马上要香喷喷的肉肉。风从耳边拂过,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有一只小虫子这时也来凑热闹,爬上了他的后背,一蠕一蠕的,怪难受的,墩子冒火了,一巴掌拍死了那小虫子,也惊走了那即将到嘴的肥肉。那兔子风一样走了。可惜!一只癞蛤蟆路过,墩子一脚上去,小东西上天了。解恨!又一脚上去,滚!太解恨了。
回到家里,父亲说,跟我押货去。于是,墩子成了货船上的小跟班,起早摸黑,顶风冒雨,沿长江上上下下,听两岸猿声,倒别有一番不同,别有一番心境,与读书太不同了,新鲜!入夜,宿在了一个不知名的浅滩,架火烧饭。炊烟在晚风的吹送下,老远就闻到饭香。两岸树影婆娑,没有人烟,只有这一簇火闪动在荒野里。货船就是这样,走到哪,停到哪,吃到哪。船上米还多,菜没了。上岸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于是呼啦全上岸了。有人发现居然有菜地,肯定不远处有村庄。大家摘了好多菜,吃得饱饱的。墩子觉得这样不好,不经人同意,就拿人东西,这是偷。大人们笑话他,木头一个,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墩子说,放点钱地上吧!进水了,旁人说,要放你放,白痴!你才白痴!墩子火了。当心乡民揍你们!果不其来,一只狗闻风而来,或者说,闻声而来。看来,这确实离村不太远。那是一头大狼狗,有成人那么大,威风凛凛地跨上了岸边巨石,一边吠,一边朝后看,似乎在等援军。老爹不屑一顾地朝大狗喊,有本事你过来。大狗还在吠,还在朝后看。老爹笑了,很癫狂,没种,怕了吧!正在得意时,那狗跃入水中,如闪电一般,游了过来。呆了一船人,操家伙,一级戒备。

那狗狼一般从水中跃起,神勇无比。老爹傻了眼,连连后退。后面有条大汉骂了句“嘴贱”,然后又补了句“大炮”,一挥手,后面十条拖船上三十多条大汉悄悄围了上来,成扇形把狗逼在了船的一个小角落里。那狗还是狂吠,还是不停往岸上望。狗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迎来了对面荒山上的狼的嗥声。这下急坏了一船人,要不是这天暗得快,决不会在这荒山野岭边泊船的,至少会在一小镇上,这要是来了真狼怎么办?速战速决!大汉拎起旁边正燃着的煤炉,大叫一声退后,火红的炉火便泰山压顶般,一点不漏地罩在了那狗身上,四围热浪顿时涌起,那狗没想到人的凶残到如此地步,避让不及,来不及惨叫,只闻见焦味,只听见被烧焦的滋滋声。墩子问,那人谁呀?三哥的兄弟。那个三哥?就那个三天两头骂你的那个阿三!阿三!猪头阿三?难怪跟猪一样,一点也不怜惜生命!刚才对那大汉还抱着的一点尊敬,现在已烟消云散了。他叫阿四。阿四拎起死狗,上了岸边,一袋烟的工夫,剥了狗皮,洗尽了内脏,眼都不眨一眨,瞬间把狗大卸八块,煮在了锅里。等香气四溢,阿四招呼大伙一起吃肉,还弄了点小酒,肉香,酒香,让墩子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痛快,一起吃了起来。不吃白不吃。
就在大伙不亦乐乎的时候,墩子扭头瞧见先前那巨石上又站上了一头狗,小小的,毛茸茸的,呜呜地叫。墩子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不吃了。一群猪!他多么想抱那小狗回家。这群伤天害理的家伙。当心报应。
酒足肉饱之际,天已蒙蒙亮,船又出发了。机帆船在浪花飞溅中,隆隆地前进着,后面十条小拖船迤逦而行,就像十个跟屁虫,不知轻重地跟着。突然前面有人尖叫,减速减速,危险!!!真是苍天不长眼,船撞上了暗礁,猛地翻船了。人落入了水中,初秋的江水已很冷,让人受不了。突然想到不会水,墩子一阵恐慌,完了,那狗索命来了,但这来得也太快了吧?索性一闭眼,一闭气,任人往下沉。等醒过来,人都上了岸,湿漉漉的一片,看见大伙都在晾衣服。船也不见了踪影。沉了,有人说。老爹在墩子旁边,问,怎么样?什么怎么样?你不会摸摸,我都浑身滚烫了。又问,要到医院去看看吗?不睬他了。明知故问!哪像个父亲的样子?要是人家父亲,碰到这种情况,早就带小孩去医院了,还问!墩子转过头,看着眼前一片狼藉,似乎世界末日到了,有点凄凉。但听说阿四走了,头触礁,很惨。心头一乐,到底恶人做不得!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20:3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1_788:}
     
 楼主| 发表于 2015-8-15 20:2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1_788:}
     
 楼主| 发表于 2015-12-31 15:2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多指教
     
 楼主| 发表于 2016-3-22 14:5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一群人的生计怎么办?看着满眼的凄凉,墩子第一次有了心事,尽管他才13岁。这一群人需要个领头的,要不然,散沙一盘,连饭都混不到吃,更谈不上摆脱眼前的困境,衣锦还乡了。有人说,做土匪,占山为王。混帐!墩子瞪了他一眼,你想给公安剿了,白痴!怎么办?江滩上一片死寂。晨光虽已染遍江上江下,但走船人的心凉凉的,第一次体会到了孤独无助的感觉。一窝蜂来到了最近的镇上,到处找活干。墩子转悠了大半天,肚子都唱了几回空城计了,但仍然一无所获。行至一僻静处,有一牌子,上写“窑厂招工,吃住全免,欲报从速!”墩子上去报了名,窑厂老板歉意地说,你还小,力气活干不了,先到厨房帮工,但没工钱。墩子说,行,有吃有住就行。随后墩子问,还要人不?老板说,多多益善。于是,墩子回去一招呼,全来了,一下子,夹江窑厂立马开工了。众人感谢墩子为大伙找着饭碗了,戏称墩子“老大”,一拥而上,请墩子吃好吃的了。墩子吃得满嘴流油,心想,做老大真好,有吃有喝,只不过,必须罩着大伙。心里悠悠地想,有朝一日,我要做真的老大!
夹江窑厂老板姓光,大伙背地里叫他光头。其实并不是光头,头上毛发旺盛得很。老板有一个口头禅“我家很有钱!”说这话时还故意昂起头,环顾四周,或者双手抱胸,或者双手向后绞着,脸上木木地没有一点儿表情。他每天的任务是到处转转,没有具体的工作,除了转转,还是转转。他总是把头伸进每一个工作间,看你有没有偷懒,看烧火的人火烧得旺不旺,看煤渣里面有没有没有充分燃烧的可能,看通风的效果好不好,看运砖的人有没有一把夹子夹四块砖,看运毛坯的人有没有把车装得满满的,如果这些都不令他满意的话,他就把人拎到他的办公室,一顿乱骂,“不要让我看到第二次,看到一次,我就算十次!”墩子心想,至于吗?都是出来混的!最可恶的是在发钱上抠门,总是迟迟不发,还借口种种恶毒的理由,让原本属于你的血汗钱大把大把流向他的腰包。弟兄们饿着肚子干活,自然火气足足的。原本以为找到了工作,拿钱了,可以安稳一回了,谁知老板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墩子原来没什么想法,后来看到别人多少拿一点钱,他自己真的一个毛都没有,不由莫名火气上来。妈的!欺负小爷!我虽小,也是爷们!墩子心想,总有一天,这窑厂是我墩子的。随即眼瞟了一下光老板,见他依旧那个死样,一副所有人都欠他八百万的样子,眼神里不可一世,恶心死了。好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窑老板,要是做到一品大员,这还了得,情况不妙啊!
     
 楼主| 发表于 2016-6-13 14:5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1_794:}
     
 楼主| 发表于 2016-9-7 10:03:4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起义"的情绪在暗暗滋长,灭了他,成了走船人朝思暮想的事。终有一天,这燎天大火会烧起来,烧它个底朝天。日子一天天过,表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谁都不卖光头的账。光头的办公室在三楼,富丽堂皇,与窑厂破破烂烂的环境格格不入。光头穿得也光鲜光鲜的,也与周围窑工们的衣衫褴褛格格不入,尤其与走船人的衣不遮体格格不入。我家很有钱,依旧是口头禅,依旧是整天绷着个脸,刀都砍不上。
走船人在秘密走动,互相传递着话。娄子大叔肚子疼得几天吃不了饭,干活也有气没力的,光头看见了,一脸的不屑,把他叫到办公室,连骂了两次,骂得娄子大叔脸色煞白,几乎要瘫了。光头说,你每天给我擦办公室地板三次,没工资,只给每天每顿一小碗糙米饭。娄子擦了三天,终于擦不动了,累得浑身散架似的。他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两眼莫名地睁不开。突然,在烟雾缭绕的光头办公室边,飞过来一只烟灰缸,不偏不倚,正砸在娄子大叔的额头,鲜血哗一下就流下来了。光头咧开大嘴,在烟雾中阴冷地笑着。
娄子大叔被墩子他们抬回了工地,工友们都围着他,罢工了。一溜烟功夫,人全跑光了。光头气歪了脸,一个人在窑厂咆哮。工人们全来到了江边,在冷风刺骨的江边讨论去留的问题。去?太便宜了光头!留?这个光头简直变态不是人!墩子跳上了一块大石头,愤怒地说,造反了,不怕死的跟我走。慢着,一个年纪较大的汉子说,斩草要除根,不能留活口!走!一大群人在墩子的带领下,杀向了窑厂,只不够这时人们手里多了一些家伙,石块,树棍,竹竿,真的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墩子这才觉得自己真的是老大了。人群一声不吭逼向光头,在窑厂空旷的场地上,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了,一触即发,即将发生一场血拼。风在呼啸着,人们眼里在喷着火。光头突然觉得自己人单势孤,撒腿就往楼上跑,想去楼上拿猎枪。他有一把猎枪,乌黑锃亮的,没事的时候拿出来到后山打打猎,逍遥自在。一转眼,光头端着枪,神气地出现在三楼,满脸的阴笑。楼下上百号人傻眼了。光头得意了,在楼上扭起了屁股,吹着口哨,油腔滑调,简直没魂了。那楼是临时搭建的,没栏杆,当光头正在摇头摆尾时,重心不稳,掉了下来,啪,死了!这胜利来得太突然了,大伙开心死了,一起涌上去看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的死相。眉眼弯着,眼闭不上,口角白沫流了一地,往日的跋扈不见了。庆贺,该庆贺了。入夜,篝火四起,窑厂里,窑厂外,到处是庆贺的人们。附近的村民也来了,大家一起载歌载舞,满眼是笑。感谢你苍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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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7 10: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只不够"改为"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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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8 13:5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十一
夹江窑厂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从来没有过的安静,就好像创世纪以前,近乎沉寂一样。墩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慢悠悠地走路,慢悠悠地吃饭,慢悠悠地干活,慢悠悠地跟人搭话,慢悠悠地在江边找一块巨石半倚着晒太阳,慢悠悠地躺下睡觉,慢悠悠地做一些设计好的梦,慢悠悠地跟师傅学烧窑技术,慢悠悠地起床开始一天的新生活。
一箭之地外,是一块江心洲,远看不大,上去以后,却发现绕一圈要半天时间。墩子想,在这上面搭上一个小窝棚,每天看日出日落,每天享受清凉的江风,每天观赏帆影点点,每天看漫天盘旋飞舞的江鸟,真的是别有一番情致!父亲在岸上喊他吃饭了,墩子赶紧涉水而过,他似乎闻到了香喷喷的红烧肉。自从光头死后,弟兄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看来,这光头确实该死!这灾星一走,天立马就晴了。墩子摸摸娄子大叔的脸、下巴、腰身,胖多了。旁边人莫名其妙,这孩子,今天怎么了?高兴!墩子回了一句。对,高兴!大家都在应和。
高兴的事情还在后面。老家来人了。走船人离家已两年有余,家里都是老弱病残,春耕秋收都成了问题,杨柳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人们依然没回,当家的女人们一拍巴掌,走,找他们去!于是,一路沿江西上,一路迤逦而行,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奔向夹江,奔向未必是希望的希望。还是在当年走船人上岸的荒滩,还是在那个初秋已凉的清晨,她们看到了在晨风中等待已久的走船人,渴望的眼神似乎已融进了满江秋水,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言语此时已是多余的,人们把能吃的全拿了出来,江滩上一片欢腾。女人们还带来了小狗小猫,他们见主人又蹦又跳,它们也围着主人们又蹦又跳,停不下来。看来,女人们不想走了。历来都是这样,女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看来,她们是想在这儿安营扎寨了。几天功夫,一间间简陋的砖房出现在荒滩上,杂草也处理得干干净净,屋顶上一到时间便冒出一缕缕轻烟,饭香溢出每一扇窗户,告诉人们,这里不再是荒滩,这里已是人间。墩子这段时间梦里总是走在一条明亮的月光道上,总也走不完,总是莫名其妙地找不到身后的影子,总是在旷野里莫名的狂笑中惊醒。什么狗屎梦,让人摸不着头脑!去你妈的,不管了。
生活在继续。窑厂的人们白天烧窑,晚上家家户户简陋的屋子前,一家家端一张桌子,围一起吃饭,老爷们喝着老酒,脸涨得红红的,说着胡话,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胡话,女人们听着,一个个笑弯了腰。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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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2 14:5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十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墩子发现窑厂后山总有一群野狗在荒野里聚集,它们时而狂吠,时而撕咬,时而在地面狂刨,时而围着这一片小山在不停地嗅着什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干嘛呢?难道地下有什么秘密?一切都不得而知。后山风大,一阵一阵的风,吹得人心底发毛,吹得狗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但依然赶不走这群狗。说不定地下有宝藏,让这群家伙嗅到了什么?都说狗鼻子灵,绝对不只是嘴上说说,应该是言之有据。要是有宝藏的话,那可就发了。关注,密切关注!墩子内心深处突然莫名激动了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要做黄雀,墩子坚决地想。就这样,这群狗一连几天都在刨,墩子一连几天都在草丛里监视着这群不速之客。娄子大叔当年是燕子们的高手,当然也是人们不屑于交往的人物,但墩子知道他知道很多江湖上人们不知道的事,于是就去问他。一瓶小酒,让他来了精神。娄子说,让他看看,想想。晚上,等群狗散去以后,娄子带着火把,再借着星光,仔细端详狗活动过的地面,反反复复地把狗刨出的土放在手上看,突然一拍脑袋,悄声对墩子说,地下活了。什么?墩子不懂。就是地下有货,娄子解释。墩子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可能有道理。娄子说,就怕有黄货,那就有危险了,这事得保密,先别传出去,哪怕只是猜测。
但无论如何保密,大人是必须告诉的,所以一会儿工夫,走船人全知道了。大伙决定息窑一天,来讨论这件事,而且娄子一再说肯定有戏,这更坚定了大家的发财梦。于是男人们一改平日里的作息时间,晚上烧窑,白天挖宝。而且晚上烧窑没白天热。晚上窑工们不敢挖,因为他们坚信晚上会惊醒了鬼神,白天挖即使惊动了鬼神他们也不敢出来,所以他们白天放心大胆地挖,期望忽然冒出一箱箱金银财宝。女人们在远处警戒,怕附近的居民扰了他们的发财梦。娄子拿着一个罗盘,东张张,西望望,口里念念有词,不晓得在念叨什么。不晓得什么原因,还是惊动了附近的村民,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夹夹江窑厂,涌向江滩地带。还好,善良的村民并没有与窑民发生冲突,只是好奇地注视着这群远方的来客,有的甚至还帮忙,这才让窑工们松了一口气。毕竟远来是客,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是人家的地盘,容不得别人太撒野。走船人马上承诺,如果挖到宝贝,一方一半,走船人一半,当地人一半,村民们憨厚地笑了,一起加入了挖宝行动。这事让地方政府知道了,来了专家,三下五除二,就有了结果。原来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用蒙古文写了三个字“歇马村”,周围是一大堆枯骨,难怪触动了狗敏感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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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2 16: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1_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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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9 12:34: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十三
发财梦很快就给人们淡忘了。日子恢复平静,就像原野的绿,悄悄地长出来,又悄悄地离去。墩子的老爹又在逢人便吹,他怎么怎么有本事,怎么怎么认识一些有本事的人。墩子知道,那都是胡诌,人们在这儿两眼一抹黑,认识个鬼!再说,就算你认识个把人,人家不屌你,有屁用!万一帮不了人家的忙,反而让人看不起。久而久之,人们了解了他老爹的德性,都戏称他“大炮”。墩子觉得自己脸上没光,就去劝老爹,叫他说话注意点分寸,没想到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老爹的脸拉得比驴都长,他老人家抡起菜刀就劈了过来,全然不顾砍向的是自己的儿子,全然不顾砍的结果是死亡,而且是看准了脖子砍过来的,货正价实的一招致命。电石火光之间,墩子瞬间想到两点,一自己劝他学好居然就要自己的命,二自己在外被人欺负时还从来没见他这么为自己向别人发过火,都是在外被别人欺,回家被老爹欺,最多不了了之,罢了,这种老爹,不要也罢,一低头,抬起一脚,猛地向老爹踹去,老爹手一颤,但刀势依然很猛,一刀砍掉了一大块桌角。杀人啦!墩子大喊,喊声撕心裂肺。人们一拥而上,把老爹按在地上,但老爹力气很大,依然把按他的三个小伙都打掉了门牙。人群愤怒起来了,什么东西,连自己的儿子都杀,芝麻大点小事就下杀手,而且是他自己不对,抓起来,七扭八捆,就把墩子老爹五花大绑,送去了最近镇上的派出所。到了那里,老爹依然不安分,大叫,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是功臣,打过好多仗,老子打仗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放了我,要不,出去以后,我收拾你们!你们虐待我!给我烟抽!给我茶喝,要好的!给我肉吃,要油多的!小弟,过来陪我聊聊天,闷死我了!风太大,把门关上。灯太暗,换个亮点的灯!说话态度好点,要不然,我不客气你们!墩子在禁闭室外冷冷地看着。又在想,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父亲!就不怕丢脸!旁边的走船人们在小声嘀咕,墩子一点都不像他老子!敦敦的儿子怎么配了个这么混蛋的爹,不要脸的爹,粗俗的爹,混不讲理的爹!这哪还有点做爹的样子!简直是地痞流氓!粗俗不堪!墩子一扭头,回到了窑厂,找几个憨厚一点的长辈商量,以后怎么办?大家都说,离你那老子远点。要不,还会出事,出大事。说不定哪一天他老人家神经不正常,心里不舒服,又会惹出什么让人难堪的事。怎么离远点?回老家,或另外找地点打工。大家纷纷出主意。那就回老家吧。离家好几年了,墩子也有点想家了。一个人回家也未尝不好,反正墩子独立自理早就习惯了。在一个落日的黄昏,墩子告别该告别的人,头也不回地沿江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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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22 11:4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十四
回家后第一天,墩子便电话联系,询问那事的后况,得知老爹被警察好好地教训了几天,放了出来,但必须每月去派出所汇报思想情况,直至想清楚为止。墩子叹了一口气,觉得实在想不清楚。正常人家父母对儿子都是百般地好,都是言听计从,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百般疼爱,疼爱有加,但墩子一点体会都没有。墩子尽量想父母的好处,实在找不出一两点,墩子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是不是良心有问题,有点大逆不道。于是就去寺院占卜,主持神色凝重地对他说,你父子相克,十年内必有一死,而且难以化解。回家以后,墩子告诉奶奶,奶奶说,别听那秃驴胡说,我儿子,他就是一个混蛋,糊涂虫,杀胚,一直都这样,而且好吃懒做,不要脸,不负责任,但和尚的预言毕竟是预言,就算会成真,只要努力避开他,就行了。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奶奶还意味深长地说,不是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慈父善母,人各有志嘛。奶奶讲的有道理,墩子暗想,父亲只是自私,只要注意相处艺术,终归没问题的,和为贵嘛!想着,想着,墩子气顺多了,于是信步出门。
忽然觉得眼前变化了很多,眼前已是深秋,原野一片枯黄,再加上村里壮劳力几乎全去走船了,无人侍弄庄稼,触目一片荒凉,好多地方草都已经长到膝盖了。当年满目金黄的秋收喜悦似乎难以寻觅了。沉甸甸的谷穗,沉甸甸的收获,沉甸甸的希望,沉甸甸的满足,一下子觉得已成了过眼云烟,已成了故事里的情节,可望而不可即,墩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走过一个圈,绕过一个弯,在一个明晃晃的水塘边,墩子遇到了来村上走亲戚的八婆,德高望重的八婆,八婆说,你那个爹,真是的,对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别人还指望他什么,他要么不回来,要是回来,一定要开祠堂,好好地训导训导他,要让他知道天下还是有王法的!墩子知道,他们都是小村,所以三个有姻亲的小村祖上就联合起来,组织了一个三姓祠堂,已五百多年,延续至今,八婆如今是祠堂的掌门人。看着满目慈祥又威严,又历尽沧桑的八婆,墩子感到被人理解的舒畅感,泪一下涌了出来,他朝老人家鞠了一躬。老人家轻轻摆摆手,走远了,墩子觉得那背影有一种仙风道骨般的洒脱,一种崇敬再一次让他肃然起敬。墩子一向崇拜正能量,因为正义的东西让他有一种归属感。立足在远处,村庄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满村都是老人和小孩,缺乏壮劳力,而那帮年轻人远在夹江,乐不思蜀,怎么办,墩子在秋风里沉吟。想起了一句话,天大地大,我要做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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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5 16:27: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十五
没过几天,麻烦就来了。阿三腆着脸立在门口,大着舌头说,你,你,你怎,怎,怎么跟,跟老子,打,打,打架------,言辞不清,且面目可憎,他那被人当马骑过的女儿也在后跳来跳去,不孝顺,不孝顺。关你屁事。墩子一甩手,门关上了。你有多孝顺,你个挑拨离间的狗东西!墩子从后门出去,拿了条棍子,绕道来到阿三背后,猛一棍子,击倒了阿三,然后一嘴巴,打得他女儿嘴角流血,然后两个活宝在墩子的哈哈声中狼狈逃窜。
还不解恨,墩子对外放风,说某某火葬场最近经常有人撒钱,是真钱,一毛一毛的,满地都是。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那对狗父女果然上当,堂而皇之去捡钱,一毛一毛地,开心极了。那钱是给死人用的,当地人觉得纸钱给先人还不够孝顺,于是条件好的便改用真钱,甚至大额钞票,以示真心。那对父女以为捡了便宜,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只有他们是聪明瓜,于是沾沾自喜地越捡越得意。啊,我好聪明。阿三越想越开心,一抬手,撞上了他那死丫头,一只眼珠差点报废了。跟死人抢钱用,当然要遭报应,墩子心想。更严重的事来了。死者家人来了,一群愤怒的人们手里操着家伙,把他们团团围住,不肯放行。阿三叉着手,他丫头斜着眼,两人对着上百号人,声嘶力竭地鬼叫,头发散了,衣服乱了,依然凶相毕露.咄咄逼人。喧闹声中,一条绳子把两人捆了,捆得牢牢的,勒得血都出来了,太解恨了,墩子在一旁冷冷地看事态发展。八婆来了,先是一人一嘴巴,然后跟对方说,他们不懂事,请原谅吧。对方说,小的不懂事,难不成大的也不懂事?八婆说,对,这大的更不懂事,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我拿回去狠狠地处理。对方说,他跟先父抢钱用,先父受了委屈,我能就这么看着?不行,必须关在灵屋一个月,以示警戒。双方僵着,暮色降临,火把亮起来了,月亮在上面冷冷地看着这地面一切,似乎略显踌躇,欲抽身而走。八婆说,你们祖上老抢我们的水,我们有多少田干掉,我们都没做声,我们硬是自己打井取水。对方依然强硬,紧紧地勒着阿三,看着阿三伸出的长长的舌头,墩子觉得有点可怜他了。八婆厉声说,如果不放人,别怪老身翻脸,然后拎起两个可怜虫,头也不回地走了。八婆威震四方,一旦发威,还是不减当年的。回去以后,大开祠堂,两人跪在祖宗位前,痛哭流涕,连续七天,禁足,禁言。辛亏八婆,要不,还不晓得有什么结果,说不定会扔到烂泥塘里喂蚊子,那就糟了。墩子开始佩服自己,这是他的圈套,也是他的心机,亦正亦邪,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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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5 16:38: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幸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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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6 08:55:3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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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7 14:3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十六
心情特好,信步出村走走。外面的阳光亮灿灿地铺向大地,谷子、草地、河流、树木,人们都披上了一件极富喜剧色彩的外衣。风也不大,有一点儿,撩拨得人想唱歌,歌从胸腔里冒出来,浑身舒坦,两眼放光,看到的每个人都微微地笑着,善良地咧开嘴巴,任心情自然流露。一切纯真、朴实,如同一张张白纸,让人心底无私。向西走,绕过一道弯,来到一座预制场边,一条小狗迎了上来。摇头摆尾的,一点也不认生,真是自然熟。墩子从小喜欢狗,狗也喜欢他,也许是他属狗的原因,也许是他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也许是他从小养狗,与狗自然形成一种心灵相通。想到了狗,墩子又恨起了他的父亲。墩子从小养狗,家里所有的狗都是他一手喂大。所以吃饭时,狗就很自然依偎在桌子底下,他的脚边,静静地等待,等待他吃完了肉,把肉骨头扔给它,或者有时一时兴起,扔一块完整的、香喷喷的肉,然后它衔起肉,躲得远远的,略带敌意地边吃边呜呜地欢叫。吃完以后,又回到墩子脚边,这时,它不再低头温顺地躺着等待,而是把头抬得高高的,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期待,嘴里还呜呜叫着。可他的父亲,居然当他把狗养得胖胖的,他就叫人把狗杀了,吃肉。问题是,他居然把狗肉分给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墩子这个把狗养大的功臣居然吃不到几块肉。这让他恨死了,恨得咬牙切齿。他诅咒,那些吃过他的狗肉的对他并不友好的人,都不得好死。他对父亲的这种不正常的做法嗤之以鼻,一般人都是打断手臂朝里歪,而父亲呢却打断手臂也朝外歪。想到这里,墩子心情有点不爽了。小狗依然在他前后打转,一跳一跳地,跟他逗乐子。有时人还不如一条狗,简单,纯朴,见谁都充满了爱心,墩子心想。墩子觉得父母特没爱心,只索取,不付出。想到爱心这个词,墩子充满了期待,墩子特希望每个人都充满了爱心,和和美美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特讨厌没爱心的人。邻村有一个老头,每天大早就起来,埋伏在草堆边,河渠旁,手里拿着一根短而粗的小棍棍,静静地等待一只只肥肥的鹁鸪鸟从眼前走过,然后抖动肥胖的身躯,一跃而起,一棍一个,一个早上,可以打死十来只,然后拎着血淋淋的鸟儿,大摇大摆地回家了,于是每天他就有一顿丰盛的午餐,就着鸟肉,喝着小酒,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村民不知道享口福,只有他最聪明。墩子心想,要是哪一天,有一只大狗熊从这该死的老头身边走过,看见肥肥胖胖的他,也说,多胖,不吃掉多可惜,于是扑上去,把他撕得粉碎,吃个酣畅淋漓,多解恨。后来,这老头得病死了,正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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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31 14:38:5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十七
夜幕降临了,有客来访。不认识。对方自称是乡里的干部,姓陈,需要相关人等证实一件事,顺便签一个名。墩子说,这是大人的事,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恐怕说了也未必有人信。那人说,这倒也是,有道理。那大人呢?他问。都出远门了,全村几乎所有的壮劳力,墩子闷闷不乐地盯着那人说。那人看墩子年龄不太大,但好像挺稳重的,就对墩子说,他是乡组织科的,接到村民匿名举报,说现任村书记到处借钱不还,还列了一张名单,其中就有墩子家的,涉及金额八千多元,相当于事业单位一个人两年的工资,因为这时要抽调一批村干部充实乡干部队伍,这涉及一个人基本的道德素质,要搞搞清楚。墩子附和,对,做得对!墩子突然一拍脑瓜,说,我知道这件事,我家还不知借过几次,每次都不还,每次都是以个人名义借的,借的不多,让人不好意思不借,借的时候老哥老弟的,每次问他要,都说好,马上就给,但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下次再要,就说,不好意思,忘了,马上就给,但终归千年不给,万年不赖。这人好无赖,那人感慨。所以,墩子说,久而久之,他就有了一个外号,“马上就给”。墩子说,我来签名,我早成年了,而且知道这件事,特讨厌这种德性!于是签了。还按了手印,狠狠地按了按。出于正义,墩子向那人建议,本村有一个村干部,人还可以,你可以向他咨询咨询,也许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于是墩子携那人趁着月光,来到村东头,敲开了权叔家的门。权叔说,保密不?那家伙报复心理特强,一旦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那人对天发誓,一定保护当事人。权叔还是不敢。权叔说,老实说,乡里的干部,老一辈的都熟,谁好,谁不好,清清楚楚。所以,谁面前好说,谁面前不好说,也清清楚楚。但你是小年青,又是外乡调入的,我们不了解。那人沉吟了一会儿,小声说,这是组织程序,谅他也不敢,除非他不想干了,干了二十几年书记了,不会因为这事毁了自己吧?推心置腹的话语感动了权叔,权叔滔滔不绝地讲了一番话语,惊得大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权叔说,这人有一种心机,如果你与他作对,他就向你借钱,如果你不借,他就一天到晚说你坏话,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到你难过,不得不借,而且要么不借,要借就狮子大开口,把你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积蓄全借光了。而且借去以后,人们才慢慢发现,如果你与他不对头,他就不还,以此要挟,所以,借钱就成了他对付控制下属的手段。问题是,他抓住了下属不敢不借的心理,弄得大家敢怒不敢言。那人目光凝重,放心,我一定给大家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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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7 15:2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镇江
十八
村里的书记终于被卸职了,去乡里的爱委会做了一个环卫工人,据说他气得连吐了三天的血。但墩子觉得这纯属谣传,一个人连吐三天血,他还能活?这是傻逼都知道的事,居然还有人相信,这没法活了!墩子挪了一条凳子看天上悠悠的白云,总觉得自己不小了,要干点赚钱的活了。看着看着,看到墙角处有两个人头在冒了两下,鬼鬼祟祟的。日鬼,什么情况?墩子大叫一声,什么鬼,出来?出来了,是野兔子和堂兄,都是墩子曾经的同学,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那两人有了一点变化,个儿高了,脸也有了一点变化,有了一点棱角,胡子出来了,嘴角叼着一只大前门,活脱脱一个社会青年。墩子讨厌有不良习惯的社会青年,尤其是游手好闲的小瘪三,最近乡里贴出布告,枪毙了十个杀人犯,真痛快,墩子觉得爽极了。眼前这两位,有点不正常,墩子马上警觉起来。果不其来,两人发烟给墩子抽,墩子举手挡住了。按理说,墩子也不小了,而且也不念书了,抽支烟算个球!但墩子因为父亲抽烟,一天三包,把个家底抽光了,墩子恨死了,经常因为这事与父亲闹别扭,所以他对烟有着强烈的反感。野兔子凑上前,恭维墩子出去见过世面,夸得墩子毛孔里都毛毛的。然后堂兄说,弟,你比我聪明,有个事我们三权衡一下,而且都是信得过的兄弟。墩子这话爱听,从小到大,墩子念书都比他聪明,这是事实,也是墩子引以为傲的,可惜中途让那个烟鬼、酒鬼加吹牛鬼的父亲给掐断了念书的路。所以从小到大堂兄都听他的。野兔子神秘地说,想发财不?想,墩子毫不含糊。但他斜着眼,冷冷地扫视一下他们俩,就这两个二毛鬼,指不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墩子猜对了。原来这几年他们两人一直跟着同一个师傅学裁缝,艺也学成了师傅留他们做客师,一起开店,生意很红火,但师傅太抠门,讲好了一出师就给满工资,结果老是东扣西扣,到月底就剩不到几毛了。但师傅却已肥得流油了,这让他们两个恨得咬牙。野兔子说,我们蒙面去搞他一把,反正都是不义之财,大不了劫富济贫吧!堂兄问,这算不算犯罪?当然!墩子决断地说,堂兄不吱声了。野兔子说,我们工具都准备好了,看,绳子,匕首,榔头,蒙面黑布。墩子说,兄弟,人家赚点钱也不容易,就别去干缺德事了,就算人家欠了你,好歹人家也教了你本事,两下也清了,何苦呢?再说最近严打好多二流子犯事都被抓、被毙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我的哥哥!墩子不睬他们。过了几天,堂兄过来,露出肩膀了,都烂掉了居然炫耀,看,气功练的!墩子知道是打的,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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