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的流星】

yu.

【等不到的流星】

      半年后，我在青青的博客上看到：墨扬定婚了，她与家栎的婚期也指日可待。
      出差又来到S城，看见这座城市的星星依旧在高远地闪烁。
      那些事那些人，时光无法抵赖。我亦不想抵赖，只是想承认一个事实，但这个事实跟未来无关。

      1.
      我叫苏若，在B城一家杂志社从事人物摄影。
      墨扬是我街头采访时认识的。梧桐叶飘落的季节，他不经意走过我的镜头，淡定地，同时也走进了我的心里。我飞蛾扑火般地追求他，不在乎爱与被爱的比例。只聆听自己的声音，遵循内心的需索。
      与墨扬的恋爱磕磕碰碰，我不欣赏他安分守己、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却又因为他温和、不造作的性格而依赖着。
      我信造物主的公平性，有些事从来都不能两全。

      2.
      墨扬约我去一家叫“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酒吧。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了挂着大片天空的壁画，悠远湛蓝。暖黄是主基调，给人柔软舒适的气质。
      我环顾着，听见身后墨扬的声音。转身，看到他身后站着一双男女，竟觉似曾相识之感。
      墨扬拍拍左侧男人的肩膀，笑着说：家栎，我哥们。
      苏若！久仰大名！你很漂亮。叫家栎的男人礼貌地伸过手，直率地凝视我。
      我亦伸出手，淡淡微笑。家栎？莫非你就是传说中与墨扬高中时驰骋球场那位？
      哈哈，家栎的笑声爽朗。这小子估计就捡光辉事给你说了吧？哪天我给你讲讲他在学校的糗事。
      我看着眼前的家栎，俊美而深邃的脸，不同于墨扬的淡然平和。我在他自信的眼底，感受到这个男人霸道而直接的一面。
      注意到他身旁的女孩，不漂亮，但有着淡淡韵味。墨扬又介绍：青青，我的发小，家栎的女朋友。这家酒吧，就是她开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家栎给提的？青青子衿，悠悠栎心。我打趣地问。
      众人笑。才不是，他这个绣花枕头哪这么才情，是墨扬给起的。青青的声音轻软，给人扑面而来的惬意。整个酒吧的设计完全衬托出主人的风格品味，设计师可谓独具匠心。
      酒吧的全部设计也是墨扬费心很久的心血，我有些惊奇,看见青青一脸感激地望着墨扬。
      墨扬很不自然地挠头，这话说的，都是朋友，小意思啦。
      他们三个是高中同学，青青与家栎高二时恋爱，墨扬一直是他们很要好的朋友。
      墨扬与青青在B城读的大学，家栎去了S城军营。听墨扬说，家栎条件优越，但青青家境更厉害，B城名流。
      没看出来，蛮会耍花腔的家栎倒很专情，我问墨扬。
      他们一直很要好。高中时，青青还为家栎堕过胎。
      夹在他们中间这么多年，你这个大灯泡不难受？
      怎么会呢，我们三个一起去旅游还曾同住一个房间呢。墨扬搂过我，不停的说着有关青青的事情，说她温柔、善解人意，说从小到大都未见她发过脾气，说她体贴善良又可爱。
      我听出墨扬的话外音，他希望我能成为青青那样的女子。
      让我放下倔强的灵魂，顺从随和？
      我怀疑，墨扬跟他们这么多年的形影不离是不是因为青青。
      一个少年在情窦初开的季节，即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也会暗自寄情于身边某个人吧。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还觉得家栎这几年来对青青的情坚不移，除他做为男人的责任感，实是他军人职业的交际限制。而青青性格里所谓的随和，那不过是富裕家境的造就。一个人要风得雨，从不烦恼得不到想要的，何需偏激与计较？
      这如同我期望他上进一样，是无法干扰，不能改变的。
      我看着墨扬，仿佛看见一个清朗少年独自穿梭于那段白衣飘飘的时光。

      3.
      月底固定加班，闲隙时打开QQ，看见青青申请加好友的信息。
      她此刻并不在线，打开她的空间，意外地在日志上发现她写的博客地址。
      仍旧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为名，博的设计清秀淡雅，我看到技术支持写着“沦为神”，这是墨扬的网名。
      建站时间在2年前，日志却只有九十几篇。
      我从她建站时的日志起看，叙述朦胧而跳跃，但我依旧能辩得出说的都是谁。
      从她的文字中，我知道她与家栎的爱情原是起因于青青的主动。青青通过墨扬，用狂轰乱炸的追求俘虏了家栎。
      高三那年，青青意外怀孕。此事双方父母大怒，青青家乃当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纠缠着家栎不能抛弃青青，他们高中毕业时就定婚了。
      上了大学，青青常拉墨扬一起去B城看在军营家栎。虽说他们恋爱七年，可相处的时间却不甚青青与墨扬。
      青青的日志是一些琐碎的记录，我发现墨扬的评论大都占据着沙发位置，内容也极为煽情体贴。
      他对青青在精神上的关心细致，是我这个女朋友都未曾享受过的。
      闷坐着，忽然想起墨扬曾对我说，他不写博。再度开启青青的博客，点击“沦为神”。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是墨扬的博客名。与青青一样的背景音乐《蒲公英的约定》。墨扬的博客没有任何记录，只是个专门用来留言的“马夹”。
      他们的博名合成《子衿》里经典的名句，这暧昧的友情，让我陷入沉思。
      回到家，已是深夜。
      轻手蹑脚地走进屋子，听见本该静寂的房间传来墨扬的窃窃私语声。我故意弄出声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知道我回来了。再推门而进，看  见墨扬在柜子旁正给手机冲电。
      今天这么晚？墨扬走过我身旁，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么晚还不睡？我面无表情地问。他没看我，拉过被子侧躺下：跟青青通电话。
      我伫立着，一直沉默地望着他。听见他睡着后的酣声，莫名地悲伤涌上心头。
      翻开他的手机：上次通话时间：2小时13分。我们从不曾有过的记录。
      我坐在阳台上抽烟，望着沉睡中的城市，一直都很喜欢它静默的样子。但我开始怀疑，眼前淡定平和的城市只是一场幻觉。
      在沙发上睡了一夜，醒来后他已上班。正在打扫乱糟的阳台，听见有人按门铃。懒散地开门，发现门外竟然是家栎。
      哟，美女怎么大清早就无精打彩的？家栎笑嘻嘻地拎着早餐走进来，我别过脸没有说话。
      先吃早餐，我帮你弄。他抢过我的扫帚，迅速地整理落满一地烟灰的阳台。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还有他热切的眼神，哄我吃早餐、给心情糟糕的我说笑话的神情。温暖充斥在心间，我的眼泪滴落了热腾腾的粥里。他沉默地看着我的眼泪，尔后居然嘿嘿地笑了：不会是被我感动得哭了吧？
      切，我破涕而笑，少臭美啦。
      瞧你，一副没人爱的可怜样。家栎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墨扬欺负你了？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不会关心人，但人好。
      刚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我约的朋友到了，没什么事，我就是上来看看你。那我走了！家栎朝我摆了摆手，笑着把门关上。
      收拾干净的屋子，热气腾腾的早餐，还有最后一抹灿烂的笑容，家栎竟然将我得了伤寒的心迅速复原了。

      4.
      家栎回了S城，墨扬与青青的联系也愈加频繁。我冷眼旁观，也不去探究他们之间真实的情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亦不去努力我跟他日渐无语的沉默。
      12月，我接受了杂志社在S城为期2个月的进修。
      收拾好行李，在出发前一晚才告知墨扬。他的反应冷淡，没有太多的关照与不舍。他认为我坚强独立，任何事都扛得过来。
      早晨出门时，墨扬还在睡。没有唤醒他，却不知为什么偷偷地把家栎的号码存进了手机。
      进修生活简单寂寥，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很少与墨扬通电话，没事会看看青青的博客，她说墨扬总去酒吧帮忙，陪她上医院、做头发、逛街。只是我日趋无谓，与己无关的平静。我知道我们正在渐渐疏离，彼此的方向亦不再相同。
      平安夜，独自在喧嚣的街头。墨扬打过电话祝我快乐，没说几句就挂了。
      本不想出来，但舍友有朋友探望，人家难得一见只有避让一下了。买了杯奶茶，站在教堂的门口我想起同城的家栎。
      喂，我拨通了家栎的电话，苏若？！家栎竟一下听出了我的声音。
      怎么是你？电话那头的家栎很惊喜的样子，你在街上吗？很吵啊。
      嗯，我在S城，人民广场……我话没完，家栎惊呼：真的！原地不动，我马上就到！没来得及再说话，我只听到电话传来的“嘟嘟”声。
      家栎的热情欢喜了我清冷的心，这个陌生的北方城市忽然变得温情起来。站在人群中，我闻见玫瑰花和爆米花夹杂着爱情的芬香。忽然升起了烟火，它们散落时像极坠落的星光，很是绚烂。
      听见有人唤我，转身看见家栎从北京现代的吉普车旁朝我嫣然跑来。简洁的皮夹上衣、牛仔裤，神采飞扬。恍惚中，我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苏若，又见面喽。家栎搂我的时候，闻见他身上属于军人特有的健康气息。
      走，咱们去月河。他拉我上车，娴熟地避让着的过往车辆，渐渐出了城远离了喧嚣。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快一个月了，你忙不想打饶你，所以没说。我的心里却很奇怪，他们谁都没说我来S城吗？
想什么呢！家栎拍拍我肩。回过神撞上他盯着我的眼神，一时尴尬不已。
没有再说话，家栎专注地开车，只有金海心的歌声回荡在车厢内。
      我们去吃麻辣火锅，他不断地给我盛爱吃的年糕，这么瘦！墨扬是不是成天虐待你？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年糕因颤动滚落到我棉衣上，落下一大块油斑。
      我僵着抓着筷子的手哑笑，家栎跳到我身边用纸巾仔细帮我擦拭，却欲盖弥彰。
      算了，擦不掉了。我不自然地挪过身体，家栎笑着回到他的座位亦发觉我们此时身体的亲密。
      瞧我，一见美女就乐不思蜀。一晚上我总被家栎绘声绘色的笑话逗得开怀大笑，他总有办法逗我开心，跟他一起连沉默都不无聊。

      5
      我们站在月河的桥上聊天，他说部队的趣事、说年少的迷惘与彷徨，一直没提墨扬与青青。
      “你……”异口同声又同时止住，我们相视而笑。
      你先说，我示意。
      家栎转过倾在桥栏上的身子，问我：你爱他吗？
      我愣住，为什么这么问？
      家栎望了我一眼，靠在桥栏上。墨扬说你很独立，说你不需要他。家栎顿了顿接着说：可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墨扬错了。你从来没有张扬过哀伤，但我知道那是你多么寂寞而倔强的伪装。你比任何人都依赖爱，需要一个能给你强大的安全感的人。
      我望着家栎，感动地也有些惊愕。
      墨扬虽性格温和，可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家栎用眼神安抚我，像星光点缀了我的荒芜。
      我叹了口气，望着天边高远在闪烁的星星：我曾以为墨扬是我的幸福，但后来我发现他并不是。我知道我们并非最合适，可他能给人温暖。我不喜欢勉强，却也知道不能够任性。你呢？什么时候跟青青结婚？我问他。
      他蹙着眉，半天不说话。对于青青我早已分不清是爱情还是感情，因为那种甜蜜与甘愿，已经……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想安慰他，却突然被家栎一把抱住。惊讶中挣扎地想脱身，他的吻却落在我额头，小心翼翼的温柔。呆愣在家栎怀里，我听到到彼此的心在激烈地碰撞。
      只有爱你的人才懂得你的灵魂，他静静地抱着我，在我耳畔轻轻说，忽然哼起歌。
      我的眼泪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滑落在家栎肩头，我的心漫舞在他的天空，彻底偏离了墨扬的航道。

      6
      没有誓言，不去承诺明天，我们倒计着时间努力享受属于我们两人最后的时光。
      家栎带我走遍了S城每个角落，他的温柔与拥抱，连同他的呼吸一起流入了我的血液。我们深知，彼此都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对别人说残忍的再见。唯一能做的只有温暖此刻，将它化做最动人的回忆留给自己。
      1月31日，我在S城的最后一天。
      家栎请假陪我，我们又来到月河桥上。静默地站在彼此的对面，无言。
      如果你没遇见我，会不会快乐一些？他的声音灰冷，我转过身不去看他深邃的眼。
      若，我爱你。家栎从背后抱住我。
      我伪装轻松地笑着，爱过就好。拉起他的手，送我回去吧。家栎凝视着我，没有动。
      然后，我在家栎的怀抱里泪眼滂沱。
      我不甘心放手丢弃属于自己的幸福，却又无可奈何。我们并非不够勇敢，只是生命中总有许多承担重过爱情。
      我倾过身吻他的脸颊，我说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家栎严肃地扳正我。
      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跳下车一时心急跌倒在地。家栎下车抱住我，我不要给你遗憾！
      这不是遗憾，它是唯一让我相信你爱过我的痕迹！我哭着在他的怀里拍打，眼泪纷飞。我们跪坐在冰冷的地上，静默地拥抱了很久很久。
      然后，听见他锁车门的声音，若，原谅我，你一定要幸福！说完，他扯下挂着脖子上的玉佩放在了我手里，还有他从此散乱的心。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段我们的爱情已经死去，不能重生。

      7
      回到B城，一切物是人非。
      墨扬搬出了我的家，留给我分手的字条。两颗心都早已不能相属，绑在一起也只会剩痛苦。
      我调去A城的申请批准了。
      换了号码，剪了长发，我开始学会化妆，戒烟。
      丢弃一切能带走的，遗忘一切能回忆的。
      半年后，我在青青的博客上看到：墨扬定婚了，她与家栎的婚期也指日可待。
      出差又来到S城，看见这座城市的星星依旧在高远地闪烁。
      那些事那些人，时光无法抵赖。我亦不想抵赖，只是想承认一个事实，但这个事实跟未来无关。
      “如果回忆是一个罐头，我希望它永远不会过期。”---《重庆森林》。




      各位好。
      新人，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2年前旧作。
      谢谢。

红烧肉

回复 1# yu.
沙发!期待新作！{:5_271:}

冰朋先生

等不到的流星，流星其实已经划过你的长空！
“没有誓言，不去承诺明天，我们倒计着时间努力享受属于我们两人最后的时光。”好的心态，好的语言，却为何容易打湿读者的目光？！

阿依wei

不知道说什么好，人有很多的无奈的。

风轻云淡

欢迎光临{:1_186:}
娓娓道来的文字，感人至深！

陌上年少

眉清目秀的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