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小河 那小径

书中浪子

 

                                         那小河  那小径

三天，两天，一天，紧张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盼望已久的寒假终于到了！

我在床上辗转不停，难以入眠。“明天，明天，我可见到他了！他信中说，两天就要回来了，并且说要和我一起重游那小河，那小径。”

今天，一大早我就不顾寒风刺骨，又来到了那小河边，又踏上那条小径。长长的小河，清清的河水，悠悠的小径，这么多年来，岁月的浪花带走了许多许多昨天的故事，唯有那深深的思念一直占据着我的心空，使我欣慰，使我遐想……

五年前的一个清晨，细雨蒙蒙，我刚从上海阿姨家乘夜车下来，身上背着个大背包，手里也提着个小包，疲惫地下次到离家里五里路的小河边，下起了大雨，我本身淋湿了倒无所谓，可是皮包上拉链是坏的，拉不好，雨水会流到里面去，包里是阿姨给我买的好书好画，淋湿了可就不好了，于是我就赶紧解开外衣，把包一裹，腋下一夹就跑了起来。不好，脚一滑，连人带包一起跌倒了，差点滑到小河里，我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雨水伴着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我嘴里，又咸又涩，说不清的滋味。我把牙一咬站了起来，可脚扭伤了，一拐一拐的。就在这时，“叮铃铃”身后居然响起了自行车铃声。回头一看，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车笼头。

“喂，请上车吧。”他热情地招呼。

说心里话，这时我正是求之不得呢。

“嗯”，鼻子一酸，轻轻说了一声，便想跳上车。

“请你撑下伞吧。”他也是轻轻地低语。我接过了伞。不小心，我的手碰到了他的手，两人脸一下都红了。

高低不平的石子路有点颠簸，但他的车技很好，因此坐在后座上我倒觉得很平稳。不知是由于羞涩，还是什么的，两人一路都是沉默不语。

“到了。”我说着并随即跳下了车。

“太谢谢你了，再见。”我把伞递给他，转身就走进了通向我家的一条长胡同。

“喂，慢点！”我只听到他大叫一声，随即一声唉叹。我没有理他。要知道，我们村的人最爱说闲话了。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俩人单独在一起，尤其在这种情景下，人们会说“不正经”，当初，我姐姐不就是因为谣言差点走上绝路的吗？

走了一段，我停下来回头一看，他仍站在原处，手里不停地转动着雨伞，只见雨珠随着离心力形成了一个个美丽的雨花环圈，随着转速的加快，越来越迷人，可我还是走了……

在我的记忆中，只知道他是个很英俊潇洒的男孩子并且很乐于助人。

一年了，我也没有打听他是谁，住在哪儿？

说来真巧，可这次是一个风雪黄昏，我正走那小河边，后面传来两声车铃声。我让开了路，抬头一望。啊，多么熟悉的面容。他的目光也正好与我的相遇。

“原来是你！”我们不约而同。

“今天是星期六，一放学，我就去我城里的叔叔家，所以到现在才回来，你怎么也在这儿？”他一下看见了我身上的红书包，又加了一句：“你在哪儿上学？”

“在城里上高二，你呢？”

“唉，我嘛也上高二，在乡办中学，可比不上你是重点中学的罗！”他的语气中有着几分嘲讽，又有着几分真诚。

我不客气地反问一句：“是吗？”

“嗬嗬，想不到你这么文静的女同学还这么锋芒直露！”

不知什么缘故，我俩越谈越多，学校、家庭、社会。一向不大与男同学讲话的我，今天居然变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又到村口了。我一看手表已六点了。怎么搞的，五里路要骑这么长时间，还没走得快呢！

他见我看手表，故意说：“今天我的车速够快的了吧？”我真恨不得捶他一拳。

“喂，这次可别象上次那样匆匆告辞了。你看那小胡同的路上已积满雪，连个狗印也没有。我送你回家，怎么样？否则，假如有个不测，叫我怎担当得起呀，我的娇小姐！”

面对他的俏皮话，我脸一红，微微一笑，便答应了。

“请问你尊姓大名！”

“鄙人姓高名远，不错吧，却又似乎太狂妄了点，是吧？你呢？”

“杨雪。”

“好啊，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他却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歌，并顺手揉起了一个小雪团，朝我扔来，我们玩起了雪仗……

玩呀玩，居然忘了时间，不好已六点了，于是我便邀请他到我家吃晚饭。

第一次这么晚，第一次与一个男孩子并肩而行，又是第一次邀一个男孩子在家吃饭……妈不悦地朝我瞪了一眼。我赶紧向妈解释道。“他就是去年骑车带我的那个男孩，他叫高远。”

“啊！是他呀！太好了，来来，吃菜！”爸妈都乐呵呵地往他碗里夹菜……

那晚，他九点才从我家告辞。原来他也是我们杏花村的，我家在村东，他家在村西。

平时，我每两个星期回家一次，可从那以后，我每个星期都回家，为了多与他在一起学习。我很爱好文学，他也很爱好文学。每个星期六下午，他总是在那小河边耐心地等我。有时我回来早了，就一起在小河边欣赏乡村的田园风光：碧绿的庄稼，清澈见底的河水，倒映着两岸低垂的杨柳以及那西沉的夕阳，构成一幅多么美妙的乡村黄昏图。高远曾以此为背景作了一幅画：一对恋人相依坐在小河边共读，题名为“恋”，并赠送给了我。

“你，你真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热乎乎的。少女的春心萌动了，多少思恋，多少情愫，都化作了一个个甜美而温馨的梦。多少次我曾梦见与他在一起，在那小河边，在那乡间小路上……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高考前夕，他急性阑尾炎开刀，未能参加高考。十年寒窗，付诸东流，怎能不叫人痛心疾首呢？为了不影响我的考试，他再三叮嘱不让我知道。

第二天考完后，在闲聊中，一个同学突然露出了风声。“听说那个乡村中学的高远同学高考前开刀了，真可惜。”

“什么，刚才你说那个同学叫什么？”我急切地问。

“高远呀，是他，没错。”

我一听顿时头昏脑胀，随即骑车回家一问，确实是真的，他哥哥正回家拿东西，我想去医院去看他。在门口他哥拦住了我，劝我不要急并送我回校，且再三嘱咐我的班主任，好好照顾我考完试。

三天终于结束了，第三天一考完我就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的他，脸色苍白，白白的墙，白白的床单，一切都是白的，我，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顿时泪如泉涌，心如刀绞。于是再也舍不得离开他了，在医院我整整陪了他两个星期，在此期间，两人的感情也得到了升华。

高考成绩下来了，我的成绩当然不够理想。但是，我不后悔，为了心爱的人。

“我希望我不被录取，这样，明年我们再一起重考，好吗？”

“小雪，别傻了。你边上大学边帮我复习，岂不更好吗？”

正如他所说，我被大学录取了。我成了名英语系大学生。

在庆祝洒宴上，我们俩还互喝了交杯酒，相约永不变心。

我几乎每周给他一封信，考虑到他复习忙，就叫他别回信，每月我回家一次，反正学校离家不太远。

同学们都骂我傻，为何苦苦恋着一个乡村小男孩。确实，看到其他同学整天在一起看电影，逛街，多浪漫，可是我这份深情谁能理解？唯有他了。真正的爱是用心在交流，而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成功了！我考取了北大中文系！”他很快沉浸在快乐中。甘甜醇美的酒，伴着我们的希望、我们的爱一起流进了各自的心田……

他进北大后，每隔两天就给我写封信，每封信都是那么爱意绵绵，情真意切，催人泪下，令人陶醉，我深深地陶醉在爱的怀抱中！

可最近两个月，他却很少来信，或只是简短的几行，我总认为他学习紧张，而原谅了他。

他现在该在家里等我了吧！

我把东西往家里一放，赶紧就去他家。

“怎么，高远没去你家？”他哥哥疑惑不解地问道。

“在我家？”我更莫名其妙。

“他放假回来吃了中饭就说去朋友家了，至今两天也没回来。我们以为去你家了，也就不管了！”

“原来是这样！”我怏怏告辞。

少女的敏感，促使我不得不作最坏的设想。“他真的变心了吗？不，他决不是这样的人！”矛盾的心理，矛盾的推断，一切皆在矛盾之中。

惶惶惑惑地不知不觉地我又重新走上那条小径，也不管天空漫着雪花和刺骨的寒风，可这次不是从小河边走向村里，而是从村口走向小河边。不是和他并行，而是孤零零地一个，唯有形影相吊……

“小雪，你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熟悉的男中音又传入我耳边。我似乎不敢相信，他正和一位穿着入时的女孩手挽手站在我身后。是梦，还是什么？……

“小雪，你听我说……”他又低柔地喊道。

“你？”我顿时头昏眼花，浑身发软，只觉得地上的白雪向我扑来……

等我醒来睁眼仔细一看，是的，他是高远，那个英俊潇洒的高远，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他正扶着我。

“高远，真的是你吗？”我低声唤道。正想去吻他，可是回头一看，那个穿卡曲衫的正微笑地看着他的女孩子，是谁？她，她不是我的同学小红吗？是的，她也在北大中文系，难道他和她……

理智战胜了情感，我挣脱了他的手，向小径跑去……

“小雪，小雪，你听我解释……”他在呼喊，他和她在后面跑着追赶我……

小径上风直咬噬着我的心，雪籽打在我脸上，冰冷冰冷的，白雪覆盖了我的脚印。这时的我该有多少凄苦，多少迷茫，多少犹豫，多少哀怨……

后来他写了封厚厚的信向我解释一切，难道这一切是能够解释得清楚的吗？说得多好听，当初，当初都是出于无知和冲动，说什么喜欢并不等于爱，说什么理想与现实的不符，说什么……口是心非，我不要听，也不愿听。

那小河，那小径是我们最好的见证，它记载着我们的一切，唯有它们能作出公正的判决！

当然了，事物的是非本很易断言，唯有这苦涩的爱残酷的现实和挑剔冷酷的眼神网住，渗透到心里，令人难以捕捉。她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外貌、学历都比我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无权责怪他也不愿不想骂他伪君子，不想呀不想，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爱的权利。事到如今，我唯有自己怪自己，为何那么如痴如醉地沉浸于爱河中，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品尝，但是我决不会为了一个男孩子而放弃一切。

小河依旧，小径依旧，景物依旧，可是人非依旧。记住吧，小河，小径，我的爱，我的恨，我的喜，我的悲……

相信那小河，那小径，会讲述着我的爱，我的恨，我的喜，我的悲，会述着艰辛，述着辽远，述着迷茫……

还是那小河，还是那小径，将来它们会记住我的什么，我又会成为它们增添什么？

人生之路还很漫长，我要去追寻那人生的真谛……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2-29 17:06:36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