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黄了 眼睛湿了

沙漠与水乡遥望

东北有一位叫张彬彬的女作家，冬天参加了一次塔里木河道的探险，回来后写了一本书叫《徒步大漠》。我读了两遍，书中净是没有叶子的胡杨，留给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有一次，我梦到自己一个人在寒冷的冬天跑进了胡杨林，没有叶子的胡杨树在梦中悄无声息地立着，有点苍凉。梦醒后，我想我得去趟塔里木，看胡杨林，去把梦中的那个景象带回家。

    得到高人指点后来看了林伟生在报刊上刊登的胡杨树照片，都是有叶子的胡杨，而且满树金黄。打电话去问他，他说，冬天胡杨林那种灰褐的景象对年轻的女孩子来说过于萧索，最好去看看“胡杨树的秋天”。

    我于是像所有行者一样，开始去书市购买旅行地图、书籍，搜集关于塔里木河的资讯。其间，也向去过新疆的熟人打听“那一片地区”的情况，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胡杨树图片，金色和灰褐色同时混搅于脑海。最后，我决定接受“指点”，秋天打道去新疆的库尔勒，因为胡杨的金色和灰褐色都在那里。为了维持心中的神秘，当出发的日子来到时，我办好请假手续，让自己悄悄消失在茫茫人流中。

    到机场来接我的同学，见了面就说抱歉，她没时间陪我去看胡杨，但没关系，已联系了一家户外活动俱乐部，第二天就有活动，到轮台的胡杨林森林公园露营。接着她告诉我，上班路上看到那则启事才跑去帮我报名的，吓了我一跳，这安排信得过吗？没事没事，她反复说那句话，并且强调这里不是南京。同学安慰我：你们江苏人不是喜欢买保险吗，我特意为你买了一份旅游意外险，还是托旅行社的朋友帮忙买的，特便宜，10块钱赔10万元。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10万元肯定会落入我的口袋。心里虽然不踏实，我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就这么上路了。

      寻梦的不止我一个从乌鲁木齐前往轮台，用了10个小时，汽车经过南山牧场的边缘，沿着峡谷里的公路行驶，翻越了一号冰川的山口，进入塔里木盆地。据说只有400多公里，可我感觉到汽车一定行驶了800公里远，要不，老是等不到领队那句已经到达的话？尽管司机总是说，不远了，不远了，但我的耐性已达到了极限。

    因为同车的人大多互不认识，第一天车中的气氛过于沉闷。直到下午快结束的时分，大片的胡杨林出现眼前，车中的气氛才有了改变。还好，我们进入了胡杨林森林公园，在湖边支起帐篷后，太阳才缓缓落下。当天空变得通红之际，我突然发现，一整天均不多言语，保持几分矜持的同行者，大多都站在湖边的台地上，痴痴地等待着光线的逝去，一直到湖面由暗红色变成深黑。我突然悟出，他们跟我一样，因胡杨而来，因胡杨而发生故事。

    把金色的梦带回家西北的拂晓比南京来得晚些，我习惯于早起，外面还蒙蒙亮时我就醒来。虽轻手轻脚起身穿衣服，但还是把同帐篷的小闵惊动了，我小声对她说句对不起后，索性快手快脚穿好衣服，拿上相机爬出帐篷。我想，这圆脸蛋的乌鲁木齐姑娘很快又会睡着的，因为，昨晚她睡着后，好几次把蓬松的脑袋钻到我的脖子下，低声呓语，把我当成她男朋友了。我很难堪，轻轻推开她，打个冷颤后将睡袋边上的链子拉到头顶。参加工作已几年，我只喜欢旅游，没交过称得上是男朋友的朋友，想象不出跟男人一起过夜会是什么样。

    昨天俱乐部的领队介绍，胡杨林森林公园里的湖泊是目前已开发的旅游景区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为塔里木河漫滩形成的许许多多湖泊中的一个，因为靠近人类居住的区域，大部分的胡杨树林为次生林，现在已进行保护，若有砍伐胡杨，视同犯法。据说当地居民曾经从这些地方砍伐胡杨树，制造成独木舟———一种古老的渔猎生活工具。这种故事似乎太遥远了一些，因为，我沿着湖边努力搜寻，结果还是没找到一棵能够造独木舟的胡杨树。

    在护林区的房子后面，有一座约三十米高的铁架了望塔，顶上有座小房子，原来是护林区作防火监视用途的，现在变成了游客的观光塔。我走出帐篷远远望去，高耸于灰暗天空的塔楼顶已有两三个黝黑的人影在上面，原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早起的人。我的目标是要登到塔顶上去，第一次一个人爬那陡峭的铁梯子，有点难度，尤其下来时，两腿直打哆嗦，幸好几位热心的男士前后扶助。

    我们所处的位置在塔里木河流域的中游，塔克拉玛干的北端，地势平缓，拥有全国最大面积的原始胡杨树林，到了塔顶我才真正理解这种简介词的内涵是如此壮阔。太阳初升时，带金色的光芒将伸延到天边的胡杨林绣上缕缕金丝线，大地犹如铺就了高贵的金色地毯，幽蓝色湖泊上轻飘薄纱一样的雾气，完全是我想象不到的景色，我情不自禁地小声叫唤起来：“太美了！”太阳还在不断升高，金色的光束撒到树林里，粗糙的树干也被染上一层金黄色泽，胡杨树的沧桑感似乎被淡化了，喜欢摄影的团员连帐篷也不收拾，只让人看到他们的身影在湖边的树林里飘逸。我忽然想起林伟生说的：秋天的胡杨会给人留下金色的梦。我真的希望能把这个梦带回家。

    被遗忘的美丽和文明收拾好营地，快中午了，我们到一处石油井架很多、车来人往、地名叫轮南的地方用午餐。领队说所以叫轮南是因为所处的位置在轮台县的南面，因石油工人来到而出现墟镇，约一公里的公路两旁，基本上是三种店：一是饭馆，二是修车档，三是桑拿美容店。

    之后，户外俱乐部租用中巴离开公路，要到一个因有“长草的湖泊”而叫草湖的地方，据说那地方要退耕还林，村民已经搬迁去新的地方。其实，村民在原址上的耕种依旧，理由是新搬迁的地方没有合适耕种的土地。我发现，即使旧地方，沙漠化的问题也十分突出，沙漠漫过大部分简易公路，我们好几次下来推车，帮忙扒去把汽车窝住的沙子，在司机的不断骂娘声中捱到了草湖村口。

     这是塔里木河流域一处坐落在原始胡杨森林之中更加原始的村落，从我们经过的几乎被沙子掩埋掉的土路看，村子与外界的沟通十分不便。到村子后这种感觉更强烈，到了晚上，许多村民聚集到河南人蒋老汉的杂货店中，轮候着使用一部载波电话与外界联络。我尝试拨个电话回南京，通了，但南京方面的人听不到我讲话。看来，应该是闭塞使这里的胡杨林资源保存得比任何地方都好，这是进入草湖村后我和小闵讨论得最多的话题。

    草湖村民据介绍是罗布人的后裔，祖先生活在上千公里外的罗布泊地区，这一传说给村子增加了神秘感，加上这里的胡杨树林没完没了的金黄又那么引人亢奋，简直是一处被遗忘的美丽和文明。

    草湖村居民不多，一条土路为叶子黄透的胡杨树遮掩，村庄周围有多处湖泊、河汊，水鸭子、白鹭于金色的倒影中戏水，那是一种让人融入画面的风景，欲罢不能、长久流连的地方。这里的胡杨树跟胡杨林公园的味道不同，这是小闵最先发表的意见，竟然被几个小伙子支持和肯定。我有点失落，其实，我早有发觉，就是没想到要抢先发表高见。

    在胡杨林里撒把野中巴只能行驶到村子，再往深处走非越野车不可，司机和领队去打听后带回了坏消息：要看到最美的风景———离村子三公里外的“长草的湖泊”，惟有徒步。

    村外就是原始胡杨林，一条虚土没脚的便道在茂密的胡杨森林里蜿蜒，这是很费劲的徒步路径，不过，在漫天黄叶中步行则另当别论。走走停停，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透过树木的缝隙隐约看到了“长草的湖泊”。不知谁尖叫了一声，前边的人拔腿狂奔起来，接着后边的也跟着奔跑。当我明白了他们为“长草的湖泊”而卷扬起团团灰白尘埃，我也扣紧背袋磕磕碰碰撒野一回，穿过树林时脸上被树枝刮得热辣辣地疼，到了湖边竟还超越过两位男士成了不算慢的一位。大伙兴奋地呼叫、雀跃，我也感觉到自己眼眶潮润了，那是梦幻一般的景色，多像芭蕾舞剧中王子和白天鹅仙女邂逅的天鹅湖场景，以前一直以为那种景色是人们想象出来的，没想到我现在却置身其中了。我紧紧搂住小闵的肩膀说，我心跳得很快，好像是梦。小闵正双手紧捂脸颊，有点发呆，没有回答。

    我们已进入原始森林的腹地，周遭没有人烟，没有耕地，只有胡杨林。湖水很平静，接近黄昏的太阳显得温馨起来，“长草的湖泊”里，倒影让人分不清哪是树哪是影。一伙人都分散走开了，大家应该跟我一样心境，不想别人打搅，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寻找不会遗忘的梦。

    秋天去这里看胡杨

    我国的胡杨林主要分布于新疆塔里木盆地，此外柴达木盆地、河西走廊、内蒙古阿拉善也可见到可观的胡杨林。以下是部分地区观赏秋天胡杨林的时间表：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每年10月5日-15日，塔里木盆地每年10月中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