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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已经很老了,它正用自己的苍老和破败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
老屋应该是曾祖父辈时建造的,在60多年前能砌成这土坯和木头结构的两层楼房实在不易。老屋一共有五间,爷爷成家以后从曾祖父手里分得两间,在屋子的前面砌了围墙,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到了伯父和父亲相继成家后,爷爷把东边的一间给了长子;爷爷奶奶在西边一间房的前面又接了一间小屋,用作厨房。这样,爷爷奶奶带着当时还没出嫁的二女儿和小女儿,还有刚刚成家的父亲母亲,就住在了一起。
我是在老屋诞生的。等到我有了记忆以后,二姑姑已经嫁人了。父亲和母亲也砌了两间全砖瓦结构的楼房,搬离了拥挤的老屋。也许是孩提时少有的孤独性格,那时的老屋,是我幼时最爱去的场所。进了院门,左边是一口老井,还有始终放在井台上了吊桶。右边是一架诱人的葡萄藤,和伯父家的东房相连;伯父家盖了新楼以后,东房就一直是他们家的杂物间。西房的墙角是鸡屋,不时有骄傲的母鸡进出;井台和鸡屋之间有一道门,是进入后来搭建的厨房的。鸡屋的东边是正屋的大门。屋子只有前面有一扇窗,客厅和爷爷奶奶的卧室之间还有一面墙隔着,因此光线一直不好。楼梯在卧室的一角,楼上就是小姑姑的闺房和家里的储物间了。
老屋空间狭小,但藏着我童年飘渺的梦。很多时候,我们几个堂姊妹会溜进老屋,玩各种属于我们孩子的游戏。有一次,在玩捉迷藏时,为了把自己隐藏得更隐蔽,我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黑暗中的楼梯;就要踏上楼板时,因为紧张,我竟然从楼上摔了下来。从此,我的嘴角多了一道老屋留给我的永恒的伤疤。
等我上了小学,小姑姑也嫁了人,老屋里只剩下了爷爷奶奶,陪伴他们的可能只有那条被蒙上神秘色彩的大蛇。父亲说,他曾亲见过一次,盘在筛子上,足足一筛。据说那是家族的守护神,是多子多福的象征。然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老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只是在逢年过节姑姑们回家时,家里才会重显久别的欢愉。但我还是留恋透入小院的一方晴空,留恋那被踩得吱吱作响的木楼梯的声音,更留恋奶奶不知藏在何处的美食的香味……每每回家询问母亲奶奶为何把好吃的藏起来不给我吃时,母亲都微笑着告诉我,奶奶的子孙太多,给多了自己就没有了。这时候,母亲会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无奈地叹息。
后来上了高中,我就住校了,每个星期只回家一趟。父母自然买一些平常不进家门的荤菜,烧好了等我回家享用。去老屋问候爷爷奶奶时,奶奶有时竟然还会主动把我喜欢吃的点心拿出来,让我带到学校吃。
工作以后,在城里有了自己明亮宽敞的家,也就把父母接到了身边。再回老屋时,就越发地觉得屋里的光线暗了。房子在修整了几次以后,仍是有了摇摇欲坠的迹象。商量了以后,让爷爷奶奶住进了我们空着的房子里。一开始,老两口还真不习惯,每天还总喜欢去老屋转几次,邻居们都跟奶奶开玩笑说老屋里面有宝贝,奶奶就幸福地笑了。
如今,奶奶已经离开我们整整三年了,伯父也在去年夏天一个闷热的午后意外离世了。
老屋却还在,已是一片破败。老屋的去留也成了家里人讨论的焦点。父亲说,不拆了吧,任它去,一来拆的过程会有危险,二来留着也是一种念想。
老屋,还在,却活在了我的记忆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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