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家,母亲总是絮絮叨叨,张家怎么样?李家怎么样?谁家的新媳妇刚刚过门,谁家房子刚刚上了梁,谁家的儿子考取重点中学了,如此等等的芝麻碎事,被母亲说成了西瓜大。但确实,那些已经模糊的脸庞,竟也能顺出一点点清晰和眉目来。
然而,我最怕她告诉我,哪个得重病了,哪个去了,她说,那个村子最东边的那个络腮胡子,吃饭能吃一斤半肥肉的,身体壮的像头牛,以前在你上学的时候,他总是大嗓门,吓你,已经烧三七了吧。明化姐夫,你老杨伯伯家的女婿,上次,我看到他,袖上带着孝。他老头走了。是混帐病。
又说,今年,你的表舅估计是挨不过去了,刚刚从镇江化疗回来,真要痛煞的都。你婆婆隔壁的村子,一对夫妻在无锡做浴室,前段时间被烧死了,好象每个人赔了二十九万吧。
心里忽然堆积了一房的悲哀。这些熟识的,或者不熟识的面孔,像一个个悲伤的符号,塞满了我的心窝。
生命不能承受之痛,病魔,天灾,人祸,犹如黑夜中虎视眈眈的巨蟒,不时吐出的邪恶的信丝,又如罂粟的花蕾,灿漫的背后,实则剥夺性命的的毒品。而之前,误以为,生命,是巍然挺立的高山,是坚不可摧的坚石。
记得每年过年,我都要给以前的老客户打电话,给他们拜年。一个赵姓朋友,一直喊她阿姨,那么和蔼可亲,气质高雅,早年毕业于南京大学,真正的名门闺秀。一次打过去,她的家人告诉我,她已经走了,走了将近半年了。
又像张老师,车祸永远的带走了他。而最近,我听朋友说,他的一个朋友从外地回来,可能要找张老师有事,于是问他要张老师的号码,朋友告诉他,最好不要打他的电话。搞得他的朋友一头雾水:还有电话不能打的?
是的,这个电话永远不能打了,他已经告别了这个舞台,告别了这个人群,卸去了人生的所有角色:父亲,儿子,丈夫,师长,朋友,秘书长,等等,他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原谅我一直相信人生的轮回,相信今世,来生)。
而我们,又多么希望能够联系到他,听他熟悉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头,亲切响起。
看过一个故事,《读者》上的吧,父亲含辛茹苦,把儿子培养出息了,儿子想尽孝心,给父亲买了一个新款手机,给父亲赶个新潮,也方便联系。可是,没有多久,父亲却重病,不久就仙逝了。
儿子悲痛欲绝,他要把手机让父亲带走,哪怕父亲不能接电话,但是,听他说话也好呀!于是,他想尽了办法,把电线引入墓内,装上插座,把父亲的手机开着,永远处在充电状态。
第二天,他就打电话给父亲,待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之后,对面的提示音清晰的传来:对不起,你拨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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