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柴红 于 2010-10-29 07:36 编辑
去读读那柳树的传记 便可发现一个蓬勃的心灵
――作者题记
十几年前，爸爸带着我来到距离江南很远的东北拜访姑父。那天天快黑了，姑父正巧不在家，姑妈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接待我们的是我表妹。
那年她十三岁，细长瘦弱的身材，娟秀的脸庞上闪着一双大眼睛，就象黑幕中的两颗星星。 . 我记得她九岁那年来我家住过。由于她身体一直很虚弱，而且经常生病住院，所以姑父没把她送去读书，可她时常央求我教她识字，我犟不过她，再加以那年我上五年级，功课不太紧张，也就答应天天晚上帮她识字了。她高兴的几天睡不着觉。由于她天生聪明好学，不大时间已经识了好多字。每天放学回来，我都看到她独自一个人手拿着根树枝蹲在家门口那块泥地上划着，写着。看她那专心致志的神情，我忍不住轻手轻脚蹑到她的背后“哇”地一声大叫，她吓得一回头，惊愕之余就亲昵地一个劲地“哥哥，哥哥”直喊，那时候，她眼眶总是湿漉漉的…… . “哥，我带你看一样东西好吗？”她还没容我说一声好不好就一下子拉住我的手往门外跑。 . “看什么呢？表妹，天都这么黑了”。我瞟她一眼，推辞道。
“呶，这，就这棵柳树。怎样？”说着，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沮丧惋惜起来。“可惜，它叶子已经黄了。” . 这是一棵不算高的柳树，树干很细很细，只有我一个手臂那么粗，树叶并不茂盛，在秋风中很显凄凉，萧瑟。 . 她用手抚摸着树干，突然转过身对我说：“哥，这棵树是我栽的。它和我一块长大。白天，我从家里搬张小凳子坐在柳树下读书，写字，唱歌。可到了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它也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哥，那时我好难受，常常一个人流泪。”
表妹说着说着禁不住哭了起来，我也感到鼻子有点酸。为表妹世界的简单和多愁善感难过。
怡好这时姑父回来了，他神情很是悲伤、呆滞。见到我，稍有点惊喜，对我勉强笑了笑。爸爸闻声从里屋迎了出来。
“姑父，你今天上哪去啦？”我搭着话。他没有回答只望了我一眼就快步走过来拉起表妹的手和爸爸并排着往屋里走。
晚上，听我父亲说，姑父到县医院去了一趟。表妹的病已经查清楚了，她的病同姑妈一样――家族性腺瘤性息肉直肠癌。癌症!我顿时感到头脑失去了思维，全身上下一片冰凉，站着的双腿直打颤。这——怎么可能呢？表妹，这不可能！我希望这是一个梦，一个闹剧，一个荒诞的故事或者是我早年的记忆。可这毕竟千真万确。县里刚分来的癌症专家亲口说的，而且表妹的病已经到了晚期。我彻底绝望了……表妹！你还小，你的青春年华才刚刚开始。
清晨，我醒来时，表妹已经坐在了我的床前。在清晨的阳光下，她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她发现我盯着她看，脸不由得稍稍发红往床外侧了侧，忽转过脸对我说：“表哥，昨天晚上我写了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听好吗？”她边说边从粉红色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展开后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诗比较长，开头几句我没听清楚，只模糊听到中间一段“……在春天/我编织了一个故事送于柳树/为她添上一件绿衣/在秋天/我生病住院了/柳树为我流了一串眼泪/把绿叶全部浸渍上黄斑/……柳树绿了一茬黄一茬/犹如我生命的岁月/……”
这诗很有味道。大约我平时也比较喜欢写诗便问她什么时候学写诗的。她说是去年，并且她还告诉我她很喜欢读古诗，姑父也很支持她，时常还买些书给她看。她又欣喜地对我说：“哥，我背诵几句写柳树的古诗给你听听，你可知是谁写的。”“那你说吧！”我也毫不含糊，心情一下子高涨起来。“风烟借颜色，雨露助华滋。”“白居易”。“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哈哈，柳刺史，柳宗元！”“那你再听，‘池南柳色半青青，……上有好鸟相和鸣’”。“好象是李白。”“哥，给你蒙对了。那么‘依依袅袅复青青，勾引春风无限情呢？”她摇头晃脑很有一个朗诵家的风度。我想了好久只好承认：“好象不知道。”“哥，那么，‘喜欢春风淡淡云，柳枝低作翠笼裙’这句诗呢？”“我也没读过，表妹，你能告诉吗？”我只好甘拜下风，虚心请教。“前面一句是白居易的诗，后面一句，作者是元稹，表哥，你比不过我吧！”她天真地笑着，沉吟片刻，稚气的面孔忽然庄重起来：“哥，你比不过我。我罚你答一个问题，柳树有哪些精神？”
说实话，我以前对柳树是不怎么关心的，要一下子说出它的精神也就更加难了。“那，让我想想……柳树，性格温顺，姿态柔和，给人一种谦虚谨慎的感觉。树干努力向上，树枝稳重大方，虽有小鸟相伴，仍不失其孤僻，但它又顽强自尊，这是因为……”
还没等我说完，表妹就一阵抢白：“哥，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柳树给人一种亲切感，不然，也就没那么多文人骚客来赞美它了。”表妹的两只充满殷切的大眼睛猛然使我想到她的病情，我强作镇静，在心里默默地为表妹祈祷。
“哥，你说我象柳树吗？”她见我沉默不语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哥，你说呀！”
我想开个玩笑，故意地说：“表妹，你一点也不象，真的一点都不象！”
“哥，这是玩笑！”她急了，有点坐不住床沿。“自从早几年我把它栽在门口，我就一直陪伴着它，给它讲故事，帮它识字，当爸爸出远门的时候，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只要我手摸着柳树心里就感到一种充实，一种温暖。那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哥，在我住院的时候，我也经常想着它，想着它的顽强……哥，你说我不象吗？”
听着听着，我的泪水流了出来。我动了动嘴巴想纠正我刚才说的话，可这时姑父来喊我们吃早饭了。
过后的一连好几天，表妹的神情一直很忧郁，见了我招呼也不打一个头一低就从我身前走过去了，望着她的背影，我感到自己好象犯了罪，负了一大笔债，无法偿还。
在姑父家呆了一段时间，学校催促我去上课了。我连夜写了一封信给表妹，我想赎回我的过错，对她衷心地说一声她真象柳树，象亭亭玉立努力向上的柳树。我不敢当面给她就把它塞在了她床枕头下。
因为我们要赶早车，所以天还没亮时我们就告别了姑父。那时，表妹还没有醒来。我开学后不久收到了一封表妹的来信，她说她看了我的信高兴得要哭了，那天，她又跑去了火车站想送送我，叫我一声哥哥，可我早已走了。她还说姑父同意她上学去了。等她开学了，她还会写信告诉我。
我终究没能等到表妹的再次来信，只等到表妹病危的消息。爸妈想叫我安心学习不准我去看她，我死活不愿，爸妈也没办法，只好带着我乘快车赶去了。由于路途遥远，到那表妹已经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姑父说，她临终前还在念叨家门口的柳树，她说柳树黄了，明春还可再绿，她劝姑父不要伤心，她死了到明春柳树开花的时候她还会醒来……
柳树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表妹却一直没有醒来。今年算来，她也该二十八岁了。她家门口的柳树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茂盛苍翠的树叶却把这段无言的记忆深深地珍藏着——
. 一段柳树的记忆。
| 
[复制链接]
|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丹阳新闻网（https://www.dy001.cn）
( 苏ICP备05003163号 )
狗仔卡
发表于 2010-10-28 16:11:57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10-10-28 16:14:21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