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副局长想大富大贵 忙赌博没时间开廉政会

沙漠与水乡遥望

来源：检察日报 2011年01月06日07:59
　　●一名早在22年前就是南大研究生的高级人才，却在47岁时从教育局副局长岗位上“栽”了下来

　　●他感到生活平淡了些，缺少刺激，而赌博和受贿正是最刺激的两件事

　　这个局长，不开廉政会却去赴赌局

　　马菲菲　施益兵　倪林炜

　　●最初恐慌很快心安理得

　　“从那以后，我就变得贪得无厌，收受相关人员和单位(企业)的钱物成了家常便饭。”

　　王思飞出身于江苏省海门市一个农村家庭，由于家庭经济十分困难，他努力读书，以期通过求学改变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他的心血没有白费，1981年他顺利考入南京大学历史系，1988年硕士研究生毕业。

　　南京大学毕业后，王思飞自告奋勇回到家乡工作。据知情人士介绍，当年王思飞是海门“拔尖人才引进第一人”。回到老家后，作为少有的高级人才，他被安排到海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领导对他寄予很大希望。

　　王思飞勤奋上进，很得领导赏识。1997年，年仅34岁的他被提拔为海门市教育局副局长。作为局领导，王思飞先后分管教育装备、勤工俭学、成教等工作。

　　王思飞说，那时候他“精神饱满，思想激进，心静身正，大有干好事业的雄心和决心”。他严格要求自己，严格以党员领导干部的标准来规范自己，对权钱交易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虽然刚开始也有人向他行贿，却都被他回绝了。

　　不过，不知不觉中，王思飞对待钱物的态度却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原来清廉自律的他，逢年过节逐渐开始接受一些小额礼券、礼金。直到2004年春节，海门市某塑料厂的厂长施某前来拜年，拿出一个贺年卡信封对王思飞说:“过年了，向你拜个年，一点小意思，祝你新年快乐。”王思飞推辞一下就收下了这只贺年卡信封。回到办公室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厚礼”1万元。

　　王思飞说，拿了这第一笔钱后，最初自己很恐慌，但很快发现风平浪静，自己就心安理得“笑纳”了。

　　钱的效应是明显的。事后，王思飞对施某的企业给予“关照”，“让他的企业顺利承接到了加工学具的业务，成为定点加工学生簿本的企业。”

　　“从那以后，我就变得贪得无厌，收受相关人员和单位(企业)的钱物成了家常便饭。”王思飞说。

　　当年夏天，知道王思飞买了新房并准备搬家，施某又送给王思飞1万元，“祝贺你乔迁新居，一点小意思”，这一次，王思飞很爽快地收下了。

　　有了教育局“定点加工企业”这块好招牌，施某的企业经营红火。2005年春节前，施某为表示感谢，又一次向王思飞送上5000元拜年费。

　　因为害怕，抑或是为了表示自己清廉，王思飞称，在收到这5000元之后，就把这笔钱上缴“510”廉政账户了。

　　●就想超越现实大富大贵

　　“我收受钱物变得无所顾忌，变得变本加厉，变得欲壑难填，一步一步走向犯罪的深渊而不能自拔。”

　　正如王思飞自己所说，作为一名普通干部，只能过平凡、清廉的生活，不可能超越现实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儿子将来要升学、成家，老母亲要养老等问题都是王思飞面临的现实，而周围那些整天巴结自己的商人朋友，他们却可以住豪宅开好车，花钱如流水，这一“现实”也着实刺激了王思飞。

　　渐渐的，王思飞也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超越现实的想法，他首先大量借钱买了几处房产，这一度造成了他的资金窟窿。

　　家庭经济透支严重，为了填补亏空，王思飞说，“我收受钱物变得无所顾忌，变得变本加厉，变得欲壑难填，一步一步走向犯罪的深渊而不能自拔”。从此，不管是平时还是过节、不管是朋友还是陌生人、不管是人民币还是港币，也不管是在局里还是在家中，只要别人送，他几乎是照单全收。

　　海门中小学生素质教育实践基地江海风情园的老板杨某，为了让王思飞提供帮助，四次送给他4万元;海门一家服装厂为成为教育局校服定点加工企业，给王思飞送上1.1万元;张家港一针织厂负责人徐某为了拿到海门学生校服面料的生意，先后3次送给王思飞1万元;老板赵某为了给海门学校统一提供某指定用品，送给王思飞1.5万元;上海一家公司为了在教育现代化装备采购招标中中标，4次送给王思飞5.3万元;南京一家公司为了承接软件业务，5次送给王思飞4.8万元;深圳一家电脑公司老板张某为了承接海门教育系统的电脑主板业务，送给王思飞2万港元……记者发现，王思飞的单次受贿数额从3000元到4万元不等。

　　除了钱，王思飞也经常收到一些“小礼物”。王思飞的手机旧了，马上有人看在眼里:“你手机旧了，送只手机给你用用。”王思飞搬新家，马上有人问:“听说你要搬家了，还缺什么东西?”他说都齐了，就缺餐桌了。结果一桌六椅一套红木家具立即送到他家里。

　　王思飞也“借钱”。2004年上半年的一天，王思飞说父亲生病需要1万元，他的钱不够，就找同事秦某借了5000元。秦某是王思飞的下属，这笔钱被他借去一两年后，有一天他说“我还向你借了5000元钱”，也没提一个“还”字。秦某说:“小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这5000元秦某请王某报销了——王某是浙江人，做竹席生意的，海门市寄宿生所用的竹席大多是从他那里采购，他还要保持业务关系，岂敢不报?

　　收人钱财，替人“谋财”，有些他分管范围内的事，自己还能摆平，但有些事需要集体决定，王思飞收了别人的钱，事情却没有办成。

　　采访中有知情人士告诉记者，他听说到后来只要是王思飞分管范围内的事，几乎都要“拿钱来办，不拿钱不办”，他开始还不相信，结果因为爱人工作调动的事情，必须要找王思飞盖章，结果吃了闭门羹，而且王思飞还暗示要他送钱，“正常他该办的事，我为什么要给他送钱?”这个该盖没盖的章，直到王思飞案发后才盖上，“接手他那摊儿工作的人给我们打电话，通知去把手续办完，很顺利，一点都没费事。”

　　●忙赌博开廉政会议没空

　　“赌博必须以金钱来支撑，而我缺少这方面的实力，输了钱怎么办?那就只有受贿一条路。”

　　受贿成瘾、逐渐变质的王思飞，渐渐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加上感到在教育系统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晋升提拔的可能性不大，他觉得“生活平淡了些，似乎缺少了什么，缺了些情趣，也不丰富多彩，更缺少刺激”，对于收钱他心理上完全麻木了。就在案发前1个月，他还收受了江海风情园老板杨某的1万元。

　　他在检查书中写道:“我收受的人数之多、次数之多、钱物之多，真是不可思议、触目惊心啊!我自己也大吃一惊，目瞪口呆，收受钱物时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一名共产党员所应有的基本道德准则和廉耻之心了。现在想想，真感到脸面全无，无地自容!扭曲的价值观让我去追求安逸的生活，更关注钱的问题，把钱看得越来越重，钱在我的生命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我把追求物质利益、追名逐利、获取钱财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和价值所在……我成为教育系统一个不折不扣的蛀虫!”

　　而王思飞的一个爱好，也让他“只好受贿”，这个爱好就是赌博。

　　办案人员介绍，麻将、长牌、扑克，王思飞都玩，他的收入不足以养赌，加上他爱人管得比较紧，平时他自由支配的钱比较少，“老婆管得紧，肯定要伸手，‘不就是一把牌的钱吗?收下了!’打牌是他走向堕落的主观因素。”

　　因为喜欢打牌，王思飞身边经常带着几万元现金。这些钱从哪里来，他自己也坦诚交代:“赌博必须以金钱来支撑，而我缺少这方面的实力，输了钱怎么办?那就只有受贿一条路。我追求起与自己收入极不相称的人生生活，这也是我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一大原因。”

　　据说，王思飞赌博输赢很大，一场牌玩下来输赢几千块很正常，有时也上万块。像流行于江苏南通地区的长牌“笃子胡”，这种规格的赌钱输赢要在两三万元左右。

　　办案人员说，现在有的干部热衷于赌博，当成一种娱乐方式，认为这是应酬交际场合的常态。但是，正所谓“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赌博这样的爱好，很容易就被一些供应商、企业老板钻了空子，成了他们和领导联络感情的“纽带”。

　　王思飞的这个爱好让他在教育系统影响很不好，很多人对他都有看法，“玩牌的人常熬夜，打到凌晨两三点、打通宵都是常有的事，第二天上班怎么办?肯定要影响工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认为自己晚上在外面悄悄赌，很有隐蔽性，这种事能瞒一天两天，还能瞒一年两年吗?他爱赌钱其实大家都知道。”办案人员对记者说。

　　采访中，记者还了解到一个“小插曲”。王思飞案发后，他住在乡下的母亲来到城里，找到教育局领导，问我儿子呢?领导不便说出实情，只好回答，你儿子玩牌，被抓起来了。他母亲不解地问，那玩牌也应该四个人一起抓，为什么只抓我儿子?领导无奈地回答，你儿子职务高，影响不好。

　　赌博还有瘾，以至于让王思飞什么都顾不上了。去年3月22日上午，海门市召开全市干部大会，市委书记曹斌同志号召干部要树形象、正风气，要清廉从政。但当天的会议，王思飞无故缺席了，他去和老板赌钱了。

　　●廉洁教育不少触动不大

　　“去监所参观，他就是去看个热闹，只关心几个犯人关在一起啊、平时吃什么这些。”

　　其实，海门市教育局平时对于法制教育、廉洁教育的活动并不少。

　　在该局网站上，记者注意到，在王思飞案发前就有很多次:2010年3月17日下午，教育局组织机关、直属单位全体同志参观南通市纪委制作的“江海清风”2008年南通反腐倡廉建设巡礼展;3月19日，教育局积极开展《廉政准则》宣传活动，营造以廉为荣、以贪为耻、督廉有责的浓厚氛围;3月22日下午，教育局召开机关“作风建设活动月”动员大会，从大手大脚、贪图享乐、吃拿卡要、追名逐利、言行失范等五个不良言行对全体机关干部提出了明确要求;5月10日是思廉日，教育局举行学习《廉政准则》心得交流会，大家要筑牢拒腐防变的思想防线，切实增强廉洁从政的自觉性……

　　但这些活动大约对王思飞没有什么触动。办案人员介绍，这几年海门市有几所学校的领导因触犯法律受到惩罚，但对王思飞触动不大，他认为与己无关。“甚至机关单位组织大家去监所等地参观，接受廉政教育，王思飞也是去看个热闹，眼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但他只关心几个犯人关在一起啊、平时吃什么这些琐事，那时候他就在受贿，但他根本没把失去自由与自己联想到一起。”这名办案人员告诉记者。

　　虽然在被刑拘前，王思飞和他的爱人也陆续向个别行贿人退还了部分赃款，但为时已晚。

　　2010年5月27日，因涉嫌犯受贿罪，经海门市检察院决定，海门市公安局对王思飞执行刑事拘留;6月10日被执行逮捕。2010年9月6日，海门市法院对王思飞案开庭审理。海门市检察院指控，王思飞于2004年至2010年期间，利用担任海门市教育局副局长的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先后多次收受他人所送人民币共计22.5万元、港币2万元。

　　2010年11月初，海门市检察院拿到海门市法院刑事判决书:以受贿罪判处王思飞有期徒刑六年零六个月，没收财产12万元，并对其非法所得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王思飞在教育局担任副局长后，长期分管技术设备站、职成教、勤工俭学办公室等部门的工作，客观上造成了他和个别老板认识时间长，交情深厚，随之诱惑也多，使其理想信念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导致其走上犯罪道路。王思飞作案时间长，且作案环节主要在物品采购过程中，作为内部监督部门没有及时发现问题，给其犯罪埋下隐患。”办案人员指出，王思飞的蜕变，经历了“松”、“攀”、“贪”、“变”的轨迹。

　　针对王思飞案发现的问题，海门市检察院向海门市教育局发出检察建议:有针对性地加强法制教育和思想道德教育，加强社会公德、职业道德教育，在更高层次上提高教育系统人员防腐拒变的能力;建立健全和完善各项制度，对关键环节如物资采购、基建工程等方面充分引入竞争机制，对关键岗位实行轮岗交流，加强规范化管理，从源头上预防腐败;加强监督，健全民主决策机制，有效防止个人独断和暗箱操作，

　　记者发稿前，得知海门市教育局已经回复检察院，目前该局已出台对全体人员进行党风廉政建设考核的办法;决定对关键热点岗位进行轮岗，轮岗工作正在进行中;强化采购竞争投标机制，并对全程进行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