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散文]哥哥，油菜花又开了！

毛毛 · 发表于 2011-4-11 22:58:12

本帖最后由毛毛于 2011-4-12 10:30 编辑

哥哥，油菜花又开了！

又是油菜花开的四月，年年有四月，菜花开不同。杨柳风起，桃花水流，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开的时候，我总会徜徉在那花的海洋里，不是欣赏那金色的油菜花，而是寻找着一个逝去的曾经是金黄色的梦。我梦中的哥哥，你在哪里？

那是油菜花盛开的四月，我降临于世了。那金黄的油菜花，满庭的芬芳，惹得蝴蝶翩翩飞，引得蜜蜂嗡嗡叫，美丽的春色和我的出生，却并没有给家里带来暖暖的春意，因为家里已经穷得只剩下那几张嘴了。因为前面有了四个哥哥，所以我这瘦弱得像只病猫的小女孩，还是得到了全家人的呵护与怜爱，特别是我哥哥们的。

常年的食不果腹，我越来越瘦弱，从有记忆起，我就生着病，常被裹在被子里，躺在家里的那张八仙桌上，睁着一双无助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漏雨的天花。母亲每天出去挣那八分钱一天的工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后把那干瘪的乳房塞进我的嘴里，我拼命吮着，啃着，直到母亲痛得流出了眼泪。

大哥在外念书，二哥，在我出生不久，因无人看管，被河水夺去了幼小的生命，四哥，年龄比我只大一点点。于是，比大四岁的三哥便成了我的守护神。我就像一根小小的狗尾巴草，成天粘在三哥的身后，缠着他找点东西给我充饥。

油菜花开了！家门口，菜园里，田野里，到处都是一片金黄。三哥带着我，钻进油菜地，用小瓶子捉小蜜蜂，然后小心地把蜜蜂后面的尾刺拔掉，把那甜甜的蜜蜂尾巴给我舔。眼前是金黄的油菜花，可我脑海里却总是想着邻居家姐姐吃的金黄的鸡蛋面。“哥哥，我想吃鸡蛋面！”“嗯，小毛毛，你会吃上鸡蛋面的！”三哥抚摸着我那枯黄的小辫子，那眼神里的怜爱，三十年后的今天，只要一想起就让我心痛。

第二天，哥哥气喘吁吁地奔回家，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小毛毛，哥哥给你下鸡蛋面！”欣喜若狂的我一口气把鸡蛋面吃得精光，抬起头，看到哥哥正用手指扣挖着鸡蛋壳里的蛋清，放进嘴里吮吸。我忽然想起：该给哥哥留点，可是，碗里已经空了……

“臭小子，是不是你偷了我家的鸡蛋？”隔壁有名的泼妇婶娘怒气冲冲地跑进了我家，看到我三哥手里的鸡蛋壳，二话没说，一巴掌打了过来，三哥的脸上，顿时显出五个紫色的手指印。

“婶娘，我没偷，我是在门口油菜地里拣到的！”三哥抚摸着火辣辣的脸，委屈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拣的？哼！哪有这么巧的事，等你妈回来再说！”婶娘扔下一句话走了。

我傻傻地站着，看着三哥通红的脸，下得呆住了。三哥走过来，抚摸着我的小辫子：“小毛毛，别怕，三哥没有偷鸡蛋，真是拣的！”当母亲从地里回来，还没进家门，迎接她的，已是婶娘劈头盖脸的辱骂。母亲红着脸，不住地道歉。于是，三哥的屁股上，又多了几道红色的印痕。

油菜花越开越旺，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到处是艳丽的金黄色，到处都释放着蓬勃的生机。整个村子都被油菜花包围着，金色一片，灿烂一片。换糖佬的声音在大路边的花丛中响起来了：“换糖了，换糖了，牙膏皮，废铜烂铁，旧鞋子旧衣服……”

我站在换糖佬的小摊边，看着别人拿着破铜烂铁换取了一块块甜甜的麦芽糖，我的口水开始在嘴里打转儿。我怯怯地拉着三哥的衣角：“哥哥，我要吃糖！”

哥哥抚摸着我枯黄的小辫子，犹豫着，然后咬咬牙，脱下了脚上的鞋子。于是，我的嘴里，便有了一块甜甜的糖。回家后，三哥屁股上又多几道红色的印痕，接下来的是，三哥光了几个月的脚。

在又一个油菜花开的季节，在我又一次病倒又顽强地活下来之后，母亲和村上几户人家商量，决定把三哥和他们几家的孩子，一起送到远方去。他们说，那里每天都有鸡蛋面吃，还有肉和粉丝吃。三哥抱着母亲的腿，苦苦哀求：“妈妈，我不要吃鸡蛋面，我要和小毛毛在一起！我走了，她会被人欺负的……”

“乖，你先去，如果你每天有鸡蛋和肉吃，我再让小毛毛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母亲温柔地笑着，我分明看到，母亲的眼角流出的晶莹泪。

哥哥哀伤地看着我，他知道，他无法改变母亲的决定。他默默地抚摸着我枯黄的小辫子：“小毛毛，如果我每天都有好吃的，我一定回来找你一起去，好不好？等我来接你……”

我吮着手指，默默地点点头。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三哥在走的时候，路边开满了油菜花，层层叠叠的油菜花，浸润在淡淡花草和泥土芬芳的气息之中，漫山遍野，蜂飞蝶舞，春光明丽。三哥跟着大人们，在油菜花丛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他回过头，在花丛中向我远远地挥手：“小毛毛，你等我，我会回来带你去吃鸡蛋面的……”

这一等就是三十多年。

每年的油菜花开的时候，我就会守在村口的大路边，静静地蹲在那油菜花丛中，片片金黄的花辫落在我的头发上，我的脖颈里，我的衣服上，春天的气息和泥土的芳香充盈着我，让我充满了希望和渴盼。我盼望着在油菜花的那头，三哥会突然出现，他会抚摸着我的小辫子，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一块糖、一串甜甜的槐花……

三十多年了，我不知道三哥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在那里过得好吗？他真的天天有鸡蛋面吃吗？有肉吃吗？他会不会被人欺负？他会在想我的时候，像我想他那样哭吗？

今年的油菜花又开了，淡淡的幽香，满世界的金黄，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啊，如此地旺盛，如此地辉煌，整个世界成了金色的海洋。哥哥，你看到油菜花开了吗？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和我一起看花呀？你知道我正在花丛中等着你吗？

书中浪子 · 发表于 2011-4-11 23:02:29

沙发，再赏！

书中浪子 · 发表于 2011-4-11 23:05:30

看了，很难过，有泪流出，那时的日子都太穷了，但愿你哥哥能早日回来！{:1_501:}

味道江湖 · 发表于 2011-4-11 23:15:07

没有人知道吗？

柴红 · 发表于 2011-4-12 07:01:22

毛毛啊，看得我眼里直往下掉啊！{:1_153:}{:1_157:}
满地的金黄满地伤，毛毛的三哥思故乡！！

部落神父 · 发表于 2011-4-12 07:10:03

离情别意令人伤感

萍水相逢 · 发表于 2011-4-12 07:43:55

一声哥哥深情呼唤！妹妹流泪把哥找！

两袖清风 · 发表于 2011-4-12 08:07:22

哥哥，油菜花又开了！油菜花又开了，金色满院，花香四溢，我漫步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寻找着一个金黄色的梦 ...
毛毛发表于 2011-4-11 22:58

好美的油菜花！好美的乡村！

行吟游子 · 发表于 2011-4-12 08:20:57

开在梦里油菜花，一夜间来到了身边。

庆仙 · 发表于 2011-4-12 08:21:25

毛毛，还能够有线索找回哥哥吗？这样的深情，这样的血脉，、、、、、

芦花荡 · 发表于 2011-4-12 10:29:05

泪流……

心雨飞扬 · 发表于 2011-4-12 10:30:46

禾青花黄吐新意，柳绿桃红展风姿。远方的哥哥，你可曾听到----花海丛中那一声深情的呼唤？感动在你深情的字里行间......

毛毛 · 发表于 2011-4-12 10:31:17

看了，很难过，有泪流出，那时的日子都太穷了，但愿你哥哥能早日回来！
书中浪子发表于 2011-4-11 23:05

谢谢支持！

毛毛 · 发表于 2011-4-12 10:33:09

没有人知道吗？
味道江湖发表于 2011-4-11 23:15

知道。在安徽。

毛毛 · 发表于 2011-4-12 10:34:30

毛毛啊，看得我眼里直往下掉啊！
满地的金黄满地伤，毛毛的三哥思故乡！！
柴红发表于 2011-4-12 07:01

谢谢柴老师。

毛毛 · 发表于 2011-4-12 10:37:15

泪流……
芦花荡发表于 2011-4-12 10:29

芦花荡，菜花黄……

毛毛 · 发表于 2011-4-12 10:37:59

禾青花黄吐新意，柳绿桃红展风姿。远方的哥哥，你可曾听到----花海丛中那一声深情的呼唤？感动在你深情的字 ...
心雨飞扬发表于 2011-4-12 10:30

我的心雨，在金色的油菜花丛中飞扬……

毛毛 · 发表于 2011-4-12 10:38:53

离情别意令人伤感
部落神父发表于 2011-4-12 07:10

万能的神父啊……

芦花荡 · 发表于 2011-4-12 10:39:38

芦花荡，菜花黄……
毛毛发表于 2011-4-12 10:37

芦花荡呀，菜叶黄呀，三四岁呀，走了哥呀……唉！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毛毛 · 发表于 2011-4-12 10:39:40

一声哥哥深情呼唤！妹妹流泪把哥找！
萍水相逢发表于 2011-4-12 07:43

有哥哥很幸福。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

[四月散文]哥哥，油菜花又开了！

相关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