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刈麦时节
早晨,打电话回家,家里没人,打父亲的手机,响了好长一段时间,父亲接了,问在哪里,父亲说在自留地里割麦子。才猛然会意到,已是五六月间,真是农家刈麦时节。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刈麦时节,应是农家最繁忙的季节。在我小的时候,还没有收割机,芒种一过,眼瞅着地里的麦子一天黄比一天,“麦老一刻”,等地里的麦子索索作响,农家就准备开镰割麦了。那几天是一年中最苦最累的日子,农村的孩子也放了忙假,一家男女老少齐上阵。早上四点多天还未完全亮,父母就已起床了,母亲烧好早饭,父亲找出家里的所有镰刀,在院子里,坐在条凳上,把一把把镰刀在磨刀石上磨得嚯嚯作响。等到磨好镰刀,我也该起床了。早饭是少有的干粥,破天荒的每人还有一只煮鸡蛋。当然知道,吃完了就该下地干活了。
割麦子确实是项苦累活,“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滋味,没有亲身体验那是想象不出来的。上午时分,太阳直直的悬在半空,照得四周白花花的一片。身上汗水早浸湿了衣裳。挽起衣袖,麦芒子扎在我们胳膊上,不一会儿,两臂上就生起了一片疹子,被汗水一渍,又疼又痒。割麦时扬起的灰尘,直呛人的鼻孔喉咙,呛得人口干舌燥。用手掏一下鼻孔,掏出来的是墨黑的一团,咔出一口痰,也是黑的。头上的汗沿着额头往下淌,淌到眼睛里,生疼。汗落到眼前的地上,瞬间融入到土里,不留痕迹。
麦子割下来了,要扎成捆,用板车拉回到自家的晒场上,然后再卸车、垛垛,脱粒,扬场。每天都要忙到半夜。等到一天的活到收尾,洗漱上床,两腿早已不是灌了铅了,身上也不是酸痛僵直了,而是感到轻飘飘的,几近麻木,摸到床铺倒头便睡,不半刻就鼾声如雷了。这样的日子要延续好几天。农家每家每户都忙碌着,农人都行色匆匆,连见面的寒暄都省略了,空气里弥漫的是种紧张。谚语说“麦要抢”,若雨来得急,麦子没有收上来,那农家半年就白忙活了。“秋上场,麦入囤。”几时麦子入不了囤,人们的心就在嗓子眼儿系着。等到麦子扬净晒干,农人心里才安定下来,男人坐在高高的草垛下面,抽一袋旱烟,聊聊天;女人买来粽叶,坐在家里包一锅粽子,准备过端午节。
后来,离开了农村,割麦的机会就很少了。然而还时时牵挂着老家,挥之不去。日历一页页地翻过,父母一天天地苍老。每到繁忙的麦收时节,对父母的思念和牵挂更是剧烈。有时间也会回去看看,但农活已干不来,只能看父母在炎日的田里忙碌,自己闲人一个转来转去,反而成为了父母的累赘。每年的刈麦时节,都是让人揪心的时节。
又到刈麦时节,电话里听到父母又在割麦,我问要不要我回去帮帮忙,父亲忙说不要,就二分自留地割一下,大田就等收割机了,不要牵挂家里的。
挂了电话,我已潸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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