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娟

罗曼兰

                                        美娟
   美娟是我童年时代的邻家小妹。
   美娟小我四岁，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她刚满六岁。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乡村还没有幼儿园，小伙伴们长到了七、八岁都是直接上小学一年级。
   六岁的小美娟长得瘦瘦小小，一副看上去营养不良的样子。美娟和我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共住了五户人家，我住西头的屋子，美娟家住中间一户。
   童年的我，比较幸福，家务一切由外婆做了去，我只管上学，放了学做好作业就显得无事可做，和我一样大的同学们往往很忙，他们放学后，要烧饭，喂猪，割草给羊吃。无所事事的我往往就近去了美娟家，看美娟做一家的晚饭，扫地，喂鸡食......。美娟通常一边做饭一边和我闲聊着，小小的美娟人情世故懂得还不少，她坐在土灶后面的小板凳上，不时地向灶膛里面添加麦草，炉火映红了她的小脸，这个平常就应该有着红朴朴脸蛋的六岁小女孩和我成了好朋友。六岁的孩子仿佛应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呢！可美娟却早早地承担了家务活，做饭给母亲，哥姐吃。
   美娟没有父亲，确切地说，她没有名义上的父亲。因了美娟的出世，她的母亲与丈夫离了婚。母亲的丈夫不承认美娟是他的孩子。丈夫在大上海做工人，夫妻俩长年分居两地。
   原本的美娟母亲是多么地风光！每每从上海探亲回来，从火车站雇了三轮车，三轮车一直把她载到村口，三轮车上的美娟妈是那样的时髦：烫着长波浪的卷发，俏丽的脸颊涂着粉红胭脂，红红的嘴唇，一身丝绸衣裤，一群孩子跟在后面，从村口一直追逐到她家门口。
美娟母亲喜滋滋地给小家伙们分发从上海带回来的大白兔奶糖。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散去了。
    离了婚的美娟母亲独自带着三个孩子过活。美娟的另一哥姐去了上海随了父亲生活。失去了固定工资来源的美娟母亲带着三个孩子生活的很是艰难。
    那个年代是集体农业，是生产队，美娟妈带着大女儿大儿子一起出工，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时值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农村家家户户还烧着土灶，青黄不接的季节，美娟家没有了做饭烧火的麦秸稻草，美娟妈就会带着她的儿女们一起去割野茅草，等晒干了代替麦秸稻草生火做饭。大院子的门外地上常常晒着一堆堆的茅草，美娟负责时常把这些草翻过来，好让太阳彻底把它们晒干。
   夏天的傍晚，是美娟最忙碌的日子。我看着瘦小的美娟跑进跑出，灶上灶下，母亲和哥姐都出工去了，不到天黑是不会歇工的。我站在灶旁，看美娟做饭，先是把米和水一起煮，等水开了，就捞一些米放在碗里，锅里放上一蒸屉，再放上捞米的碗，这就是捞饭，上面是饭，下面就是粥了，夏日的晚上大麦粥是少不了的，撒上大麦粉，放上少许碱，香喷喷的晚饭就做好了。然后炒一个地里摘下的新鲜茄子。只等着母亲哥姐他们回来吃晚饭了。
    懂事的美娟体谅母亲和哥姐的辛劳，在热辣的太阳底下劳作了一天了，难道还让他们回来做饭给她吃吗！美娟早早就学会了家务活。小小年纪就承担了做饭，打扫，喂鸡。
    夏日的晚上，家里是呆不住的，热啊，那个年代，谈不上空调，连电风扇都是稀罕之物。
  家家户户都等太阳落了山，就在家门口洒上冰凉的井水，好让让太阳晒了一天的地面清凉一些。然后各家搬出了桌子，凳子，端上饭菜，等一家人到齐了开吃。吃好了就在外面纳凉。
    美娟小小的身躯，竟然可以一个人独自把长方形的长实木桌子搬到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来，只见她弓着身子，钻入桌子底下，用头、双肩、背部和双手的力气顶起了桌子，晃悠悠地把桌子顶了出来，我和姐姐两人抬一张桌子还觉得非常吃力，我非常讨巧地往往把桌子放低一点，以便好省些力气。我暗暗佩服着美娟，她那瘦小的身躯在我的眼中高大起来。美娟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呢？
     毕竟只有六岁，一次烧火做中饭的时候，大概是太累了，美娟一边往灶膛里添草一边打起了瞌睡，不小心火星溅到了灶旁边的草堆上，火光惊起了小美娟，她哭着飞奔了出来，闻声赶来的邻居奋力将火扑灭。那时候的房子全是木结构，想想都后怕。邻居们埋怨着美娟的母亲：“你怎么这么放心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家生火，做饭？！”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十四岁那年，我离开了村子，依依惜别我的小妹美娟。
      后来，我回来过两次，一次是美娟还没有出嫁，她的母亲还健在。美娟已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爱美的美娟在院前院后种上了一丛丛的美人蕉，那宽大绿叶中间盛开着的红红的花，黄黄的花，鲜艳的红和淡淡的黄在院子里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邻居告诉我，美娟母亲在她五十岁的那年，结了婚，向村人公开了她的爱情。婚礼很热闹，她的姐夫按当时的村里风俗敲锣打鼓迎娶了他的新娘——他的小姨子。姐姐早在一年前死于癌症。
    这样的幸福日子没有过了多久，新丈夫死于突发脑溢血。美娟妈又回到了村子里。和儿子媳妇一起生活。    我回到村里的那天，见到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她向我诉说着失眠的苦恼，期待着我这个学医的能带给她一点医治的希望。
     再次回到村里的时候，美娟早已远嫁他乡，美娟的哥嫂也搬到了城里靠了女儿去。美娟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连同她一生的坎坷运命和她的秘密一起埋进了土里。她再也听不到别人对她的议论了。
    我站在没膝的青草丛中，望着眼前已经倾斜却依然顽强支撑着不倒的老屋，院子里早已人去楼空。一派荒芜萧瑟景象。我看到了美娟种下的美人蕉开的正艳，那红，那黄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在向我点头致意。恍惚间，我听到了美娟“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呵，我又回到了童年，......。
     美娟，你在他乡生活得还好吗？
     祝福美娟！
   
   

部落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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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兰

部落神父 发表于 2011-9-30 07:42

早啊！节日快乐！

部落神父

罗曼兰 发表于 2011-9-30 07:46
早啊！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前天与道爷相遇，听说新闻网原创最近秋风初起，特意过来看看。
希望所有作协会员鼎力支持新闻网原创！

打雷闪电

童年的伴侣，有关对美娟的记忆，对他人生命的关注，同时，也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那年那月那日

美娟，深深地祝福你！谢谢楼主深情的文字，感动，也因你而生！

清扬

楼主笔下的美娟母亲让人同情、可怜

萧若秋

对美娟怀着深深的怜悯，楼主是个善良的人

书中浪子

祝福你和美娟!{:1_474:}

借我一双慧眼

祝福美娟，遥寄祖国。

一路有你

美娟坎坷的人生，读来真觉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