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小说）

仙访才女

嫁妆


      我一直喜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因为我的身上经常被父亲打出如缠过的小脚般忸怩而无奈的伤痕。年华被疼痛造访，转眼已有17年。

      关于父亲，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如何变换着花样——用手掌、用棍子、用皮带……打我的，疼痛像千万只蚂蚁啃噬着我的身体，以及我的年轮。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憎恨我，甚至怀疑我不是他亲身的。所以，我不愿喊他爸爸，别人问起我的爸爸，我总是习惯用“他”来代替。我见过他的殴打如海啸，却从未见过他对我笑。他成为我心头的一把刀，碰一碰都会疼。

      我知道，父亲打孩子是像生老病死般再正常不过的事，尤其在中国，可我是女孩，况且骨子里流了他的血，我便继承了他要强、倔强的性格，每次他打我，我不还手，也从来不哭。彼时，我俩像磁铁的南北极般恒久的对峙。

      我最不能原谅的是极力反对我写作，甚至侮辱我呕心沥血的作品。我尤其记得初三寒假的一天，我搭乘晨光醒来，为了多看几眼爱不释手的《红楼梦》。正当入迷时候，突然有双有力的大手将书一把夺过——又是他！只见他腥松的睡眼瞬间燃起两簇熊熊的火苗，青筋乍现，他将那本100万字的《红楼梦》重重砸在我的脸上，我疼的忘记了说话，眼镜一个踉跄，终于支撑不住，落成一瓣瓣尘埃般的碎片。尘埃渺小、肮脏且无处容身，我忽然觉得我就是碎片，就是尘埃。我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颊的红印呼之欲出，宛如两抹未涂匀的胭脂。

      我学着逃课、抽烟，在烟雾缭绕与招摇过市中寻求能治愈我的创可贴。每次被父亲抓到，总免不了一顿毒打，流血的伤口宛如野兽残暴的血盆大口。每一秒的疼痛感反而增添了一分野性与叛逆，我像弹簧一般生存着——他每一次的压迫只会让我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我就是要证明给他看他的管教有多失败！

      直到有一天，他搜出了我书包里的两包烟，转身便扔到厕所里冲掉，又回过头来踹了我两脚。

      黄昏，我胸口压抑的难受，似乎聚集了所有的回忆。需要出去透透气了，行人不古，表情如网，我转身进入了一家网吧。

      我因为一台机子，也因为本就烦躁的心情，和一男子发生争执。没想到，他是管场子的流氓，一个眼神就聚来四面八方的兄弟。空气瞬间凝固，对方的眼神溢满寒气，我活生生的晾在那，灵魂慢慢地抛出身体。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哆嗦的手忽然被一双大手握住——

      又是他！

      那双习惯的拍我、敲我、扇我的大手紧紧的拉着我往外跑。可还是被他们扔来的砖头砸中了腰。父亲的腰本来就不好，此时的他佝偻着，咬紧嘴唇想要拉着我继续跑，却发现再也迈不动步子。我急急忙忙的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医院。车上的父亲紧皱着眉头，像涂了好几层502，他艰难的挪动着身子，以求一种舒适的姿势。可父亲紧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手心的温热也一直没有冷却，生命线紧紧相连。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而他想说的，却全在他紧握的手心里了。

      那晚，我和妈妈睡，睡在爸爸的位置上。我疑惑爸爸是怎么知道我离家的，妈妈无限感慨，叹了一口气，说：“囡囡，你知道吗？你爸爸半夜都会起床给你盖被子，他盖了17年啊！”黑夜静静流淌，温柔的拥抱着万物。

      我听枕头下有沙沙的响声，掀开一看原来是一沓旧报纸，每一张上都有我的作文，妈妈解释说：“你爸爸订了很多报纸，就是为了等你的作文，每次你一发表，他比谁都高兴，逢人就说女儿是天才，又把那些报纸一一珍藏起来，像个孩子。”我刹那间明白了父亲反对我写作的原因——他深知文人清贫，他怕我选错了路，到头来却还是一无所有。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回忆起父亲在办公室里被矮小年轻的班主任训斥说——“请你管好你的女儿，不要让她丢我们班脸！”却依然得赔笑的样子，他又有几张脸可以丢？他不善于表达，就像一个菠萝，坚硬锋利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饱满的心。父亲含辛茹苦的养了我17年，我却从未给他争回过一张奖状、一次表扬，甚至是一次恭敬地端茶递水。他倾其所有，却血本无归。

      我无意间碰到自己的伤口，忽然明白——这就是爸爸给我的嫁妆，天底下最贵重的嫁妆！

      想着想着，天就亮了，天光亮起的那一刻我好像被穿越到一个光明而温暖的世界。我打算去看望父亲。他依然趴在床上痛苦的做着按摩。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他——岁月的年轮在他额上碾下条条皱纹，命运的棋手在他眼角布下斑斑血丝，他好像快打不动我了。我低着头说了声——“爸爸，对不起！”这五个字，于我，于他，都太陌生了！他的眼角霎时有晶莹的水滴滑出，却立即转过头去。我静静地站着，感觉到心田铺成了一块块的海绵，那滴泪珠轻轻地，轻轻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看着眼前被腰疼折磨的父亲，心里酸酸的泛着心疼。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操起一把剪刀狠狠的剪掉了自己五颜六色的卷发。

远天涯

有时候，叛逆是为了回归。曾经涌动的青春，都是在疼痛里蜕变的。当蝶飞舞时，色彩斑斓是它过去的伤痕。

仙访才女

远天涯 发表于 2012-1-1 21:37
有时候，叛逆是为了回归。曾经涌动的青春，都是在疼痛里蜕变的。当蝶飞舞时，色彩斑斓是它过去的伤痕。

{:1_169:}
问好！

思想的芦苇

{:soso_e163:}
小仙女新年好！
是上次的考场作文修改篇？

懒惰的蜗牛

{:4_413:}顶！！

仙访才女

思想的芦苇 发表于 2012-1-1 22:54
小仙女新年好！
是上次的考场作文修改篇？

{:1_169:}是的呢。

萍水相逢

有个性！小仙女家庭有严父慈母。你的未来不是梦！

清凉心静

名符其实的才女哦！{:soso_e179:}

萧若秋

成长的阵痛与冲突，自由的个性，父亲的管制，每个家庭似乎都相似

仙访才女

萍水相逢 发表于 2012-1-2 12:31
有个性！小仙女家庭有严父慈母。你的未来不是梦！

{:4_413:}萍版，新年快乐。

书中浪子

才女写得好！{:soso_e179:}

毛毛

看了这篇作文，我一阵心酸，眼泪涌出。感人至深的文字，或许，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或许，因为我也有一个比你稍大的女儿。
请理解父母亲吧，无论是慈还是严，爱，都是一样的。
小才女的文才，已经超出她的年龄与知识范畴。不要放弃你的爱好，但也要顾及父母的感受。我相信你的未来不是梦。

仙访才女

萧若秋 发表于 2012-1-2 18:08
成长的阵痛与冲突，自由的个性，父亲的管制，每个家庭似乎都相似

其实我爸蛮好的啦，嘿嘿。

仙访才女

清凉心静 发表于 2012-1-2 14:42
名符其实的才女哦！

新年快乐。

仙访才女

毛毛 发表于 2012-1-2 19:22
看了这篇作文，我一阵心酸，眼泪涌出。感人至深的文字，或许，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或许，因为我也有一个比你 ...

嗯哪，理解。
我撷取了其中这个片段，觉得可以写一写。
第一次尝试小说，肯定稚嫩。不过没事啦！总会越来越好。

仙访才女

书中浪子 发表于 2012-1-2 19:20
才女写得好！

{:4_413:}祝老师新年快乐。

一笑阁主

不知道我家女儿日后如何评价我这个从未施加父威的老爸!

仙访才女

一笑阁主 发表于 2012-1-2 21:17
不知道我家女儿日后如何评价我这个从未施加父威的老爸!

{:4_356:}呵呵  各种父爱！
我爸爸是刚柔并施。

落定尘埃

小时候，打儿子时，他说我长大了打你！
不小时候打儿子时，他看着我什么也不说，任我打！
现在啊，就基本上不打了，他已经比我高了，基本打不上了！

从没有因为成绩不好打他，大部分是因为他说谎或者其他不对！

芦花荡

痛过，才知道幸福！不错的文字！构思与语言都值得我好好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