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那片澎湖湾，情何以堪？

jillhangdzz

      零下3度的早晨，河边，小道，我骑着电动车飞驰在薄雾浓霜之中，耳边呼啸的寒风如利剑刺骨，深吸一口气，任由冰冷的空气充塞肺叶，痛入心间，我嗤之以鼻，这痛，不过如此！
    从晚上接到妈妈的电话之后，浓烈的寒意就从未离开过我麻木的身躯，不是无知无觉，而是放任自流，也算是对自己的惩罚吧，就算再重个千百倍也不为过。
    “中，你外婆走了，也无所谓探望不探望了。。。”这是那通电话的全部内容，妈妈的声音很低沉，而我的心却瞬间跌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无形中有只强劲的手扼住我的喉，让我呼吸不能，那只手的名字叫“悔恨”。
    前段时间，外婆身体一直不大好，我却一直没空去看看，亲朋好友都去探望过，爷爷奶奶也去过，为此事爷爷还狠狠地训了我一通：“你外婆从小把你当宝贝，临老了，你连去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一通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我是真的有点忙，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虽然每天上班时间不长，但一天假期也没，不过想来这算是理所当然的借口吧！工作真的比看一看外婆更重要么？于是我请了假，准备第二天回去看看她。那张饱经风霜，写尽沧桑的脸，无论什么时候看见我，都会绽放比春花还灿烂的笑容，然后理所当然地轻喊一声：“乖乖，来啦！”，就“乖乖”这个称呼，从三岁到三十岁，从来没改变过，在我的奢望中，直到连我都满头华发，也不会改变。。。然而当晚那通电话击碎了我的最后一点点悔过的机会，如五雷轰顶，僵立当场。。。
    凛冽的风带着清晨的雾吹进眼里，有些东西飞出眼眸，温热，湿滑，是风露？是湿雾？还是那些让我难忘的一幕幕？有些画面在我脑中时隐时现。
    还记得小时候外婆牵着我的一只手，走在丹阳的旧城小巷，而我的另一只手则抓着她刚买的糖葫芦，踩过花开花落，走过春去秋来。
    还记得小时候每次从外婆家回来，手里总会多出几件外婆藏着掖着留给我的玩具，虽然常常有些破旧，那些塑料小狗，毛绒小象总会缺胳膊少腿，但那些就是我童年不可或缺的快乐来源。
    还记得小时候外婆婆娑的手掌抚过我的背，我说：“嗯，外婆，就这样挠痒，刚刚好！”
    还记得小时候我攀上外婆的背，笑着说道：“外婆，我来帮你拔白头发！”外婆总是佯怒道：“你想让外婆当尼姑啊？”
    还记得小时候外婆带我去游乐场，去坐电梯（对于八十年代的农村孩子，很是新鲜），甚至偷偷带我去游戏机室，塞给我几块钱，让我千万别告诉我爸妈。。。
    如此种种，随着眼前向后飞逝的枯树，离我而去，一去不复返。一样的延河小道，走了这这么多年，为何这次走来如此漫长？一样的回乡之行，走了这这么多次，为何这次如此痛心？直到仿佛将我和外婆所经历过的事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我才走到那条路，走向那扇门，而那扇门里，外婆也在，只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坐着垫了厚厚絮垫的竹椅，在太阳底下乐呵呵地看着我到来。外婆老了，累了，这次是真的睡了！走进门里看见亲人们一个个神思哀伤，未语泪先流。
    我坐到床前，看着床上仍然安详的外婆，外婆是老了，外婆的头上，早已不再见丝丝黑发，我颤着手，对着长明灯，点起纸元宝，明明清晰的话早已变成呜咽：“外婆，我来了，你不要怪我，我。。。。。。。我真不知道你会走得这么快，这下真的再也见不到你啦。。。”如骨鲠在喉，后面的话却已无声，却不知燃着的纸元宝，早已灼疼我的手，我轻轻抖落，如同抖落某些最不想放弃的的东西，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火盆中燃尽的火苗，逸出袅袅青烟，散在空气中，似有似无，片刻之后再也找不到一丝丝痕迹。。。
    就这样坐着，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再说话。其间只是帮外婆穿了一双长袜，她遗言里交代的，却没有人做到，想想这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替外婆穿袜子了。一边轻轻对她说道：“外婆，我帮你穿，嗯，这袜子，新的，正合适。。。”心中却想到再后来的一些事儿。
    等我上了初中后没多久，大舅舅去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对外婆最大的打击，慈祥和蔼的外婆一下苍老了很多很多，再后来我上了高中，父亲的去世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人生如戏，而现在想来，外婆何尝不是其中的主角？父亲走后，每次放假回去，或是回丹阳读书，我一定会走过外婆家，无论早晚，且我一定会空着肚子，而外婆总会在几分钟后就会端上大大一碗蛋炒饭，嗯，菜油炒的，香喷喷的，还两个煎蛋呢，我则会在五分钟内解决掉，然后空着碗口对着外婆，舔着嘴唇问道：“还有没有？我还想吃！”外婆总会笑道：“有，管够！”这么多年了，其实她一直不知道，我从来不爱吃菜油炒饭，可以说是怕吃。。。
    后来我上大学了，这个习惯也从没改变。
    再后来我工作了，还在丹阳，离外婆不远，我则变本加厉，时不时去外婆那里蹭饭，其实只是想看看她。
    再再后来我成家了，有了家有了孩子，去的次数便越来越少，有几次上街走过门口，我都没进去，来去匆匆，现在想来，我真的那么忙么？人确实是一种没有良心的动物。
    。。。
    。。。
    参加完外婆的葬礼，回到家坐在电脑前，只是想写下自己的内疚，这份自责，我想这辈子都难以从我心中抹去了。恨当初没有时间多听听外婆的唠叨，或许我能写写外婆的一生。
    听着《外婆的澎湖湾》
    晚风轻拂澎湖湾，海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怀想，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而我，却再也没有机会挽一下外婆粗糙的手。。。
    再走过外婆门口，少了一份挂念却多了一份思念，思念我心中那片波澜不起，宁静温和的澎湖湾。

风歌

外婆的澎湖湾{:soso_e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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