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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重症监护室门口没有一个像林一样大的孩子。但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大同小异：双眉深锁，面色无光，眼神的聚焦处在玻璃窗深透的某个角落。声音在这里失去传播媒介，因为空气也仿佛凝滞。巨大空白在空间里无限伸展，看得到的只有病房里躺着的那个人。没有人动，动作在这里失去意义，只有一颗心随着病房里心率监测仪的振动频率而跳动。 林不敢靠近那扇窗，只远远地镇在那里。保持视线能触及里面却不被里面发现。他知道，此时此刻，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都在家里放松，因为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紧张的弦崩到强弩之末的极限，有必要放松心态，为明天奋力一搏的放矢加大劲力。可是昨天傍晚父亲因为中风急救，至今仍未度过危险期。 母亲不让他来医院，他一个人在饭点偷偷跑来。恰巧母亲被医生喊去告知病情，他才敢从隔着老远的走廊挪近一点。 林没有吃晚饭。以前家里每逢重要一点的事情，都会由父亲掌勺，弄出饭店的风味以示庆祝。父亲是大厨，管着林的胃口和饮食健康。 从高二开始，父亲的影子会定时出现在房间里。没有声息，静矗在那里，陪着他几分钟，然后消失一会儿，不久就有大手托着托盘送来花样繁复的宵夜，色香味俱全地呈到他面前。父亲依然不逗留很久，只是在温暖的灯光下默默看他吃一会儿，然后说一句：“吃完别收拾，搁一边儿就行。”然后转身离去，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门被轻声关上，影子戛然而止。但是他吃着热乎乎的夜宵，分明能够闻到属于食物香气之外的馨香。淡淡的，若隐若现。 此时，躲在阴暗里的林感觉饥饿。他不想让自己因为饿而耽误晚上回去再看一点书，于是他去医院门口小吃店吃东西。 （二） 林的影子消失在走廊尽头，更暗处闪出他母亲的轮廓。疲倦。倔强。坚强。她没有出现，她不愿意把医生刚告知他父亲病情严重的事实告诉儿子。明天要高考，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影响他的临场发挥。林成绩平平，但是在她心里，儿子自尊，自信，自强。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对她说：“林还要加紧点，冲个二本吧。”她那时候笑了，笑容里有满足，有疼爱。 背过老师，她感觉眼睛里有湿润雾气。林的父亲血压更高了，医生警告要住院治疗。他不肯。理由是已经第二次模考结束，这时候住院会让林在学业上分心。她坚持不让他参加家长会，她怕林万一考得不好刺激到他。 （三） 医院外街灯影影幢幢，小吃店飘来的食物香气勾起林的回忆。高二的时候，父亲已经靠药物稳定血压。他习惯把药放在客厅，因为那样可以经过林的房间，悄悄打开门观察他一会儿。林通常的姿势是端坐书桌前，在柔和的灯光下写作业。林的背朝着他，健硕的身形愈发挺拔。仿佛一棵白杨颀长茂盛，以旺盛的生命力汲取知识的精华。 客厅灯光明亮，把他站立的影子投射到林房间的书桌上。不是很浓，那么微微肥胖的影子，膨胀着关心、激励，似乎一天比一天清晰。林小心掩饰着这个秘密，在房间台灯下坐得更正。等身影倏忽消失，林偷偷扒在门缝里朝客厅看。父亲从茶几的抽屉拿出药吃下，然后进厨房准备他的夜宵。他一直知道父亲的病情，他没有说出来过，因为他怕父母担心他会因此分心。一年了，他只是奋力拼搏，想考个好点的成绩。除此以外，他不知道现在的他能做什么。 前天夜里，林看见父亲在切土豆时把手弄破，血流不止。他看着他四处找创口贴，眼睛涩涩疼痛。他的心纠得紧紧的，但是他把忧放进书本里，他一遍又一遍背诵：“为何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父亲的影子，在他心里，沉淀得比土地更广袤，更坚实，更富饶。 林懂得降压药的抗血凝性，没想到停药一天，父亲的病情恶化到中风。得知消息的林只把自己的影子在街灯下拉得萧索、单薄。他的胃里溢出食物的味道，在夜风里越吹越凉，越飘越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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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2-6-7 19:4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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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7 21: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