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林荫大道 文/文靖 书架上摆着数枚双荚槐的果实,是上个月从山里带出来的,一同被我摘下的,还有几颗圆圆的红豆子,三两片竹叶,几朵淡黄的茶叶树的花。 山,是被修饰了的荒山。原先只道是农校的实验基地,听说过无数次,擦肩而过无数次,也不以为然无数次。直到看见先生拍的那一组组唯美梦幻的图片,才终于怦然心动,再不去不行了。 十二月的天气,阴冷,朦胧。当车子弯进被我称作黑松林的山里时,不免为旧日印象中所畏惧的山贼与恶虎哑然失笑,明明一处风景绝佳的江南胜地呀,于是内心雀跃不已,不满足与目不暇接的丛林灌木匆匆打个照面,急急下了车,恍惚又一阵眩晕,季节的模糊竟让我不知身在何处。 这里是“江苏省苗木草坪草种质资源基因库”,一块天然巨石上的红字告诉了我。轻推木栅栏,我随即被眼前的气势惊呆了,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我很清楚,这是冬天,可是我看到的是,齐踝高的青草,蓊蓊郁郁,绵绵延延,如缠在板上的绿色绸缎,从高处层层铺展开来;又如那见不到尽头的绿浪,从我脚下的山上开始,顺势卷向山下,又从谷底转弯,浸淫漫上另一个山坡……来这里的人戏称此为“林荫大道”,果真不假。忍不住一发“老夫聊作少年狂”的兴致,大笑着打个滚吧,一直滚到山下,着实担心会吓到闲庭散步的松鼠灰兔,似乎也不太雅观;那就跑吧,刚刚张开手臂,发现山下拐上来一伙人,红男绿女,不急不徐,私私喁喁,巧笑慢言。顿觉这山里安静地像在面壁打坐,鸟儿呢,都午睡了?遂生生作罢,移着莲步,作淑女状。 这林荫大道的两边,分别有一小块的双荚槐。向阳的一边,结了许多果实,一条条的,垂挂着,碧绿饱满,有一种环珮玎珰泉水叮咚的错觉;面阴的,则还在开花,鲜嫩的黄色,朵朵明亮可人。我要求先生给我拍一张“人比黄花瘦”,看着镜头有偏向黄花之嫌,我反复指导,我是重点,要注意烘托出我的美好形象。因此大言不惭才得了一张本人位置不偏不倚在中间的宝贵照片。 一路走,仿佛一路下滑,那是心灵在自由地飞翔。出了一点太阳,有什么跟着一点一点释放。山坡有一处类似芦花的植物,不是水里的那种芦苇的花,摇两下便四下飘落,沾满衣裳。这里的是一丛丛栽在旱地里,比一般的茅草又要大许多,依山而上,穿过树林的微弱的光线,照得芦花通体金色,到发白,不可见,一片山坡如一幅隔世的图画。 转到树林里。地下落了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软的,很怕底下有居住的动物世界,还是回到石板上走着踏实。抬起头,天空被划成了巴掌大的一块一块,树这么高,直耸入云,我在哪一头?很多不认识的树,我要踮着脚去看挂在树上的解说牌,于是许多梦里梦外的名字又从山间流泻,一棵树,一个生命,刹那芳华,以臻永远。几颗小红豆是在这里采摘的。没办法,我无意打扰这一片宁静,只是很爱很爱的时候,据为己有可能是一种安慰。所以看到矮竹林时,我又小心摘了几片竹叶,我仔细看了,其实没有一片叶子是完美无缺的。 在出去的时候,我原本是望着道路两边的水杉树,痴迷到发呆的。因为避让一辆辆校车,我慌乱中跳过了路边的水沟,进不得,退不得,只好一脚跨上去。微微的香气,若隐若现,放眼所见,不过是一垄垄的茶叶树,无处有芳菲,何故香尘起?先生答曰:“是茶叶树开花了。”我难以置信地叫起来,我看到了,茶树底下,藏着一朵朵淡黄的小花,和桃花很像,没有桃花的颜色而已。于是我不停地感慨,我十岁就采过茶叶,至今未见过茶叶树的花,可是见过果子呀,怎么想不到这一层呢?先生说:“茶农是不希望茶树开花结果的,不仅消耗养分,还会降低产量……”所以我至今才知茶树开花,也不足为怪了。 走出黑松林之时,日落西斜,人家皆在青烟里。林荫大道,像一个梦。 (2008-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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