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老邱以帮助伊莲娜伪造进口合同为名义,安排罗茵与我一起去S市的凡尔贸易有限公司。凡尔公司有我哥们,我跟他们是常年合作的关系,帮这个忙没有问题。 S市离开H市两百公里以外,是另一座繁华的大都市。 两天后的下午,我驱车到威拿大厦接了罗茵,四点左右出发前往。 那个莫名其妙的夜晚之后,这是我第一次面对罗茵。 她明显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整个人氤氲在一层忧伤的雾气之中。 我本来想从和她的第一眼对望,探寻到关于那个晚上的一些信息。但是罗茵似乎根本不愿意认真看我,就算目光偶然跟我碰上,也是毫无内容。 路上,我想了很多种方式来提及那个夜晚,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难以提及。 那么就忘了那个夜晚吧,那个在我的意识中模糊不清的夜晚,我何不把它彻底丢掉?重要的是今天,是现在,是我和罗茵共同要去的S市的夜晚。这个夜晚,我发誓,我绝不会让我的意识再次游离。 罗茵的头侧转在她那一边的车窗。车窗外飞速疾驰的行道树把一切未知的前方拼命拉扯过来,慌乱地扔下,零落地堆在身后。 那些身后越来越遥远的事物,不管是不想提及还是难以割舍,我都无暇顾及。我必须手握方向盘,眼睛凝视前方。 罗茵的沉默感染了我些许落寞,我翻出一张CD,给车厢灌上一点音乐。 轻柔悠扬的钢琴和小提琴合奏流淌着清新的滋润。罗茵换了个姿势仰靠在椅背上。 “听说你妹妹住院了?”我找了个话题,倒也并非全然无心。 罗茵本来在捋着头发的手似乎停了一下,只轻轻答了一声“嗯。” “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罗茵为什么又烦躁起来,忽然侧转了身,背对着我,然后她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略微耸动起来。 她哭了? 我意识到我刚才的问话还是造次了,罗茵和她的妹妹感情非同一般深厚,她所有的变化都是为此。 我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只是不自觉被一种柔软的情绪鼓动着伸过手去,抚摸下罗茵的头。 我忽然觉得,人生如果能够短暂成只有一天时间,我其实愿意带着罗茵就用这一天奔赴在H市到S市这条路上,然后在S市的某张大床上,我们用彼此的身体相互倾轧、纠缠,直至生命最后时刻的到来,一场永恒。 可是人生并不是只有一天,它让每个人都必须去经历生老病死,必须去经历侵略他人保全自我的过程,我们能够停下来拥抱或者被拥抱的时间,是太少太少了。 人生的疲累,也许正在于它实在过于漫长。 我不想看见罗茵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我于是故意岔开话题,跟她说起了伊莲娜和S市的凡尔公司,故意说一些或亲历或道听途说来的也闻趣事。 罗茵渐渐恢复了平静,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三个小时的旅程其实很短。 到达S市的时候,夜色已经浓郁得如一块化开的黑巧克力。它象一只大鸟停憩在漆黑的海上,正匍匐在一只用无数灯光和霓虹编织的草窠里,静静窥视着每一只进入它领地的爬虫、飞虫。这个时刻,一个都市最鬼魅也最璀璨的时刻刚刚拉开序幕。 我带着罗茵先到皇冠假日酒店办入住手续。我刻意选择这个酒店是考虑到它靠近凡尔公司。明天一早过去拜访赴约,穿过马路对面的高架只需十几分钟就能到达。 我要了一间标准客房。 罗茵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怎么只要一间?” 这还用问吗?这又不是第一次,女人到底喜欢装腔。我忍不住又扬起一边嘴角笑着看她,给了她和我一个很合理的理由:“不是因为酒店贵,而是不该作不必要的浪费,反正有两张床嘛,你说呢?” 罗茵盯着我看了几秒,最后似乎认可了我的这个理由,或者说终于和我心照不宣,她没再反对。 这个夜晚,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们徒步出去,就近在一家饭馆点了几个菜简单吃了晚饭,便走回酒店来。 一座陌生的城市,一家陌生的酒店,一间陌生的客房,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个我和罗茵被单独围囿的狭小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