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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一位教师,乡村教师,民办乡村教师,一生平凡,甚至可说卑微。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高中生。二胡、笛子、长箫,都能拿得起手。尤其写得一手好字。直到现在,乡人每到过年,或者遇有红白之事,都会买上几张红纸,请父亲写几幅对联。
父亲老了。和所有的老人一样,父亲希望着子女能过得好一点。在我心里,一直不能释怀一件事,每每想起,都让人唏嘘难持。
我大学毕业回到家乡的小镇教书,住在镇上,生活平淡又琐碎。父母住在老家。老家离小镇十余里路。平时事杂心沉,也难得回家一趟。
上世纪的最后一年,妻子所在的单位效益不好,下岗了。家里的经济也一下子窘迫起来了。为了减少我们的开支,父亲总是抽空送些老家自留地里种的蔬菜粮油到我们这里,十几里路,骑车近一个小时,父亲有时连水都不喝一口,就匆匆回去。劝他歇一会儿,他总是一句话:“回去还能下地干点活!”
又一次,近年末,是很冷的天,刚好是星期天,父亲又送来青菜和山芋,青菜是经霜的青菜,山芋是刚刨的山芋。我硬拉他吃了中饭再走。饭后,父亲要走了,我也刚好上邮局,于是同行。一路父子无语。到了邮局,道了别,父亲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走了。刚骑上车走了一段,他又停下车,像突然记起什么东西似的,推车往回走,来到我的面前:“差点忘了,我这里有一包红塔山香烟,”边说边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香烟,“昨天村上炳大家儿子结婚,帮他家写了几幅对联,炳大给了我一包红塔山,我又不抽这么好的烟,留着给你,兴许你还可以派些用场┅┅”。说完把香烟往我手里一放,脸上是很欣慰的神情,转身骑上车。望着父亲的背影在冷风中渐去渐远,我哽咽却无泪。
多年来,父亲还是不时的往来于我们和老家之间,人也年老一年了。每每劝他有空息息,不要过于忙累,他总是说:“没事,自己田里种的,总归能省些开支。”我知道,父亲所想的是能为子女做些事情。只是父亲不知道,十余年前的那包红塔山香烟,还躺在他儿子的抽屉里,一直没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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