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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不吃苹果 于 2011-3-19 12:41 编辑
小姨大我10几岁,排老7,我伟大的外公生了7个丫头,最后终于决定停下来了,小姨成了拉藤的瓜,孩子多了负担就重,外公整天在外奔忙劳碌,归不了家,我曾经认为他是个艺术家,拉一手很好听的二胡,还会唱戏,还会武术,他是我幼年时的偶像,长大后我明白了,我的外公只是个民间草台班子的班主,常年走村串巷跑江湖混饭吃。外婆在家带孩子,小姨体弱,我大姨和我妈就轮流背着她,做饭,洗衣,下地,上学,小姨是她们两个一手带大的,喂的米汤和稀粥,外婆在生完四姨后就没奶水了。
据说外公年轻的时候很是俊秀,身板高挑,在戏台上文武全能,某天在某个地主家里演包场,三天后地主家的小姐就跟他私奔了,那个小姐就是我外婆,某次在太阳暖阳阳的墙根底下,我窝在外婆怀里,她给我掏耳朵的时候我问过她,外婆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外婆说是呀,你摸我耳朵上有个眼,以前可是戴过金耳环的呢,我说我能戴吗,外婆说你是小子,不能带,被人笑话的,我问外婆你是不是被我外公骗来的,我外婆刮了下我的鼻子说是的呀,你长大了也骗个丫头来做老婆呀,我说我不骗,我不会骗啊,外婆说那就抢吧,抢个你喜欢的丫头来做老婆。
等我懂点事的时候,小姨已经上学了,带着我玩,在树下挖知了,放在瓦片上烤熟了给我吃,带我捞鱼摸虾,带我瓣人家地里的玉米棒子,我把穗子含在嘴巴里装老爷爷,小姨给我摘人家地里的瓜,挖人家的红薯,我整天腻着她,有时候迷糊了就喊她姐,她很严肃地纠正,我是你姨,不是你姐,傻小子。我就闹腾着喊姐啊姐,就喊姐。她就揪我耳朵,揪疼了我就哭,她再给我揉,把我哄笑,她再咯吱我,说一哭一笑,老猫上吊,有个小孩吹口哨。
夕阳西下的时候,外婆会在村口喊我们回家吃饭,声音很嘹亮也传的很远,我难以想象这是个地主家小姐的声音,但我知道这是个会唱戏的男人他老婆的声音,外婆会不急不恼说小姨一句,不要把我给带丢了。小姨搂着我说没事,乖着呢,然后我们和进笼子的鸡啊鸭一起各回各家。
曾经有村上人逗我,问我长大了娶什么样的老婆,我说娶我小姨做老婆,结果他们哄堂大笑,我看到他们笑了然后说,小姨是我姨,我要是娶她做老婆,你们不是也可以回家娶你们的妈做老婆了吗,他们就目瞪口呆看着我,哑口无言了,村上的四爷说,看到没,被娃娃带沟里去了吧,鬼的很咧,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来递给我,四爷的糖是最甜的,虽然每次糖纸都破掉了,露出来的糖边发了黑,我也坚持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甜的糖。
事实上我的确有过娶小姨做老婆的想法,但这是不可能,小姨嫁人了,我哭的稀里哗啦的,大人们哄我说小姨嫁人是开心的事情,你哭什么,想小姨了可以去小姨家住着,我那个没见几次不知道姓什么的小姨夫脸上劈出一丝笑过来搂我,我躲开了,毫无疑问,那时候的我是恨他的,他抢走了我的小姨。我独自上学,独自玩,独自发呆,独自想小姨。
后来小姨有了孩子,抱在怀里猫一般大小的一个小人儿,外婆指着她说看,这眼睛,鼻子,眉毛,和她哥一个样咧,我很开心。伸手想抱抱这个和我很像的猫一般大的小孩,小姨把我推开了,说不行,你不会抱,我的开心瞬间跑没了,我觉得小姨变了,不再是那个很喜欢我对我很好的小姨了。好在我也已经习惯过没有小姨陪着的日子了。
没多久我离开了我的童年,去了很远的地方,走前外公回来了,拿小酒盅喝酒,他喝一杯,我喝一口,水煮花生和盐蚕豆,外公有点醉了,拉二胡给我听,打拳给我看,然后他做在藤椅上抽水烟,我给他点火,清清嗓子他唱戏,咿咿呀呀的一会老生一会小旦,外婆斜靠在门框上听着,看着,我斜靠在外公怀里,睡着了。
那晚,上弦月,夜凉如水。(完)
后记,小姨生活的很好,家里有几百亩山地,种了茶叶和竹子,小姨管理茶叶,姨夫管理竹林,小妹上大学了,几天前去看小姨,把姨夫给喝倒了,很有成就感,小姨说我长胖了,我说三月呢,减肥的好时候呢,小妹喊着和我一起减,我说行,我跳绳你数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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