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无 情

思想的芦苇

                                                                        楔子                                                                        

我刚下飞机便打通了雷蒙的电话。

本来我可以从巴黎直接回国，但为了朋友所托，我还是特意转机到波尔多，替她去看望一位重要的朋友雷蒙。

约了雷蒙在机场附近咖啡馆见面。我坐下没多久，雷蒙就到了。原来他算准了我的航班时间，提早出门。

我不得不承认，以女人的眼光，这个快五十的男人仍然很有魅力。他那气定神闲却又若有所思的沉着，锐利与柔和可以突然转变的眼神，以及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的浪漫气息，很容易抵达女人最柔软的地方。

因为事先朋友已经在电话里和他沟通，所以我也就省了和他寒暄，直接从包里拿出信封来，那是朋友委托我转交的东西。

雷蒙当着我的面拆开，取出一张粉蓝色的，类似请柬一样的卡片。

雷蒙突然笑了，笑得有点羞涩，又有点感慨，是年轻回去几十岁才有的表情。

打开卡片，雷蒙凝神看了一会，笑仍旧停留在脸上，却陷入沉思。

我不敢惊动，但等着他的回答。

朋友在请柬留白处写着：“红波尔多已经到了最好的年份，你要如何处置？”

关于朋友和雷蒙的故事，我说不上明白，也说不上不明白。因为我不能理解，一个十分简单的故事，为什么偏偏让他们演绎得如此冗长。
     而这个故事若要说起来，应该就从这张卡片开始。

                                                                    一

   “Mr雷蒙是个无情的人。”
    宋今妱这么低声咕哝的时候，一群女人正围拢在一沓请柬里寻找自己的名字，好像谁也没有在意她咕哝了什么。
    粉蓝色请柬出自手工制作，做得非常考究别致，是雷蒙的风格。
    艾米隔着人丛看一眼宋今妱。
    艾米二十八岁起经营艾伊尔美容会所，至今已经五年。她外修精致，内修精明，无论出现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保持无可挑剔的完美，以及灵敏。
    雷蒙的请柬是艾米带来的，可以说，邀请名单也完全是由她来拟定的。这场设在摇橹山里的PARTY，除了雷蒙自己少数几个朋友外，其他受邀的都是艾米的朋友和艾伊尔的重要客人。雷蒙的用心，艾米还是受用的。
    雷蒙十三岁随父母移居法国波尔多，三十岁才肯放弃五花八门的兴趣爱好，开始协助家族事业，只是至今却还不肯放弃单身。这个向四十岁靠近的男人，仍然只想独自享受他生命的最好年份。
    虽然和艾米交往三年，可这三年里，他照旧不紧不慢地穿行在波尔多和其它城市之间，似乎没有哪座城是他愿意停留的终点。不过艾米，他每次来，还是愿意为她停留一个月到两个月，愿意为她大把花钱，而且为了讨好她，他还愿意花费心思弄出点花样。
    对于艾米来说，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欣慰。只是偶尔有淡淡失落令她回想的时候，她会想到一切起因终究还是她自己的贪婪和自负——她还是贪婪那夜幕上的烟花，自负烟花落尽终有一夜长梦——那么，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当然也想过彻底挣脱。但她被他的温柔养了几年，他的存在给足了她别人的羡慕和嫉妒，她都麻酥酥地懒得动弹了。
    可是宋今妱的咕哝，艾米是完全听见的，她那带着讽刺意味的冷笑，象门缝里钻进来一缕冬月的北风，“嚯啦”一声剪开昏沉沉的慵懒，不由得她不打个激灵。
    在艾米的客人中，宋今妱是她最不喜欢的。虽然成为艾伊尔的会员已经一年，可她始终保持每周只来一次，每次来只是蒸仓和睡觉。无论美容师们怎样说破嘴皮，她都不为所动，不作任何其它美容保养项目的尝试。
    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做派，艾米很看不上她那寒酸的顽固劲，不可能把她列入想邀请的客人名单。
    可是雷蒙这回带了他的法国朋友马歇尔来，PARTY自然也邀请了他。雷蒙怕自己到时候被马歇尔绊着走不开，要是不管他，又怕马歇尔因为语言不通在PARTY上无聊。所以他忽然想起艾米的客人中有个女孩子是会点儿法语的，便让艾米顺便邀请了来。到时候介绍给马歇尔，虽然艾米对拉近和她的关系一点没有兴趣，但至少可以让她充当马歇尔的翻译或PARTNER。
    因为这样，宋今妱才被邀请。
    可是就这样一个丫头片子，刚才居然莫名其妙咕哝出这么一句话，可见其有多么不识抬举，而且鲁莽。艾米不由得更加心生厌恶。
   “那你是不想去，是么？”艾米面含笑意走过来，扬了扬手中的请柬。
   “当然不是，我很荣幸。”宋今妱站起来，从艾米手中抽走请柬。
    她当然看出了艾米不高兴。虽然艾米戴着美瞳灰片，宋今妱仍然能读出她躲在无懈可击的眼妆后面，时时洞察别人的眼神内容。
   “因为无情的人未必无趣！”宋今妱笑得几乎有些调皮了。她迅速把请柬放进挎包，朝大伙摆了摆手道别，完全不顾艾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表情。反正细密的粉底下究竟是什么颜色，本来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宋今妱消失在艾伊尔店门口已经好一会儿，艾米的眼前仍然晃动着她那扎成一把在背后晃荡的马尾巴。那自然垂顺的飘逸，那一根根闪着乌黑的光泽，刺着她的眼睛，刺着她的心。
    一定得找个理由跟雷蒙解释，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女孩子不该让她去了，艾米这么想的时候，对宋今妱的憎恶达到了极点。
    可是，女人的情绪并不是持之以恒强有力的东西，况且能够影响的因素太多。所以直到周末出发时，再见到应邀一早赶来的宋今妱，艾米才想起来她忘了跟雷蒙提议，不禁生悔。
    这一悔，原本高昂的热情被浇灭了好几度。艾米反倒怀疑，这个宋今妱是否她命中的尅星，不然，她怎么见着她就觉得不舒服？
    雷蒙没有感觉出什么，一上来就把马歇尔介绍给了宋今妱，并向她委婉坦诚地表达了用意。
    马歇尔黑发，深色眼珠，胡须刮得很干净，从侧面看简直帅得让人发晕。除了浓郁的香水味儿需要适应一会儿，宋今妱没觉得有什么可不乐意的。同行的其他女伴们，都忍不住偷偷地一再回瞄马歇尔，一边脸红一边窃窃私语。
    马歇尔伸出手来，蹩脚地说了句：“你好”，对着宋今妱微笑，露出好看的白牙齿。宋今妱庆幸他没有要求法国式的见面——和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玩贴面，到底还是尴尬的。她赶紧伸出手去，并回报这异域美男一个堪称妩媚的笑容。
    宋今妱陪着马歇尔，还有雷蒙的另一位男性友人，一起坐上雷蒙的路虎。倒是艾米，自己开了雷蒙去年送她的雷诺，随车带了三位女伴。其余的人则都坐上事先安排好的其他几辆车驾。
    男男女女一行二十人，早上九点，浩浩荡荡开往摇橹山。那座山，应该还是三月里的早春时节。

思想的芦苇

首发小说,情节虚构,场景若有熟悉,纯属借用.{:1_168:}

     希望朋友们多给真实宝贵的意见！
     更希望朋友们的阅读，能让我坚持把它写完！

萧若秋

芦苇的大制作开始！{:1_186:}

萧若秋

给力登场

风轻云淡

欢迎，期待！

落定尘埃

仔细读来，细腻温柔如玉。

期待ING！！！

落定尘埃

女人内心的争斗开始了呵！！

冰朋先生

给力登场
萧若秋 发表于 2011-4-21 23:30

    还是若秋的面子大，这顿客，你是跑不了了！

冰朋先生

一

   “Mr雷蒙是个 ...
思想的芦苇 发表于 2011-4-21 23:16

    丫头，勤着点发啊！~~

思想的芦苇

                                             二

  到达摇橹山，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在雷蒙预租的山间小院，众人简单吃了点午餐，顾不上一路车来的劳顿，便由雷蒙领着往摇橹山里遛跶。
  摇橹山的风光自不必说了，雷蒙看中的地方，自然有它的妙处。
  山林静谧。如果不是这一群人脚步沉重，语声嘁喳，怕是只听得见鸟鸣，以及风过叶间细碎的摇动。
  宋今妱略略仰头闭上眼睛。竹叶切碎了阳光在她眼睑上跳舞，各种植物的气息在周围追逐缠绕。
“小心啊！”
  听见艾米喊，宋今妱睁开眼睛去看——雷蒙正赤脚爬上一段竹竿，象猫狸一样弓身停在半空，朝众人哈哈大笑。
“快下来吧!小心那上面有刺扎到肉里。”艾米右手遮在眉前对他喊。
  这男人这么顽皮，艾米还是第一次见识。
  宋今妱心下一动，也想爬一竿试试，但一想到这群人将露出怎样不以为然的表情，还是作罢了。她远远看着雷蒙，有些羡慕，又有些好笑。
  雷蒙一跃而下，等不及艾米给他铺上纸巾，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穿他的袜子和鞋子。
  众人穿过浓荫，前面豁然开朗。一大片低洼的红土地似乎是从前的河滩。如今水面已经干涸，只留下河底。残留的水迹在地面上自由任性地描画着深红、浅红，到灰白。最干旱的地方，地表皲裂。
  宋今妱走下空旷的河床，忽然感觉自我渺小。脚下，裂纹顺着视线延伸，仿佛一朵向周边开去无限伸展的大花——自然的力量总是充满悲壮的美感。宋今妱怔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嘿！”马歇尔不知所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C'est trop joli”宋今妱喃喃地说。
  马歇尔还没有回味过来她所说的“好美”是指什么，宋今妱已经跑开。她跑向河床底处，踮起脚来对着群山喊：“我——来——啦——”
  山谷回音，前声追着后声。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
  马歇尔觉得有趣，也学着宋今妱的样子对着群山喊起来，但喊的是法语，谁也没有听明白。
“发什么神经。”艾米远远朝宋今妱白了一眼，却看见雷蒙正向她那边走去。
  走近了，雷蒙才发现宋今妱居然泪流满面。
“是不是很美？”他说。
“恩。”
“美能让人流泪？。”
“难道只有悲伤才让人流泪？”
  雷蒙笑笑。
“山名叫摇橹山，是不是很奇怪？”雷蒙又自顾问道。
“现在是山，从前也许是湖吧，湖面上渔船往来，可不是摇橹？”
“是啊，沧海桑田，本是人间常事。”
  宋今妱侧目瞟他一眼。
  雷蒙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站了一会儿，宋今妱没有招呼雷蒙，一个人走回到人群中去了。

书中浪子

精彩，继续期待中！{:4_362:}

思想的芦苇

同志们给意见哪,
好不好看，有啥缺陷,我也期待啊!

冰朋先生

同志们给意见哪,
好不好看，有啥缺陷,我也期待啊!
思想的芦苇 发表于 2011-4-22 10:24

    你再发发，俺再说{:1_168:}

丹阳刀客

不错，{:1_192:}顶一个。加油。
对下面部分写作的个人建议：
这个题材，适合往细腻里写。所以提醒抠细节。文中可设置一象征主题的物件，贯穿前后，虚事实写。

借我一双慧眼

我看书，我催书，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精彩！

柴红

宋招弟应该是个不错的姑娘，比艾米强~{:1_192:}

柴红

不错，顶一个。加油。
对下面部分写作的个人建议：
这个题材，适合往细腻里写。所以提醒抠细节。 ...
丹阳刀客 发表于 2011-4-22 11:29

   对这建议我回一条与本文建议无关的建议：{:1_168:}
建议楼主好好请刀客喝杯茶，吃饭也可~

萍水相逢

芦苇在线写小说，不一般哦！

部落神父

与楼主有数面之缘，支持一下{:1_194:}

思想的芦苇

                                            三
  再回到小院，大家都感到了乏累。
  女人们还是打起精神去洗漱化妆，整理衣饰。多么难得可以展现光彩照人的机会，女人的美貌需要场合，更需要观众。
  宋今妱没什么可打理的，她穿着普通的衬衫仔裤，外面罩件粗线针织外套，她平常最喜欢的一件，舒适方便。
  马歇尔这会儿也累了，靠在沙发里休息。
  宋今妱正对着窗户。
  从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小院的风景，这让她想起小时候。木栅栏的窗框隔着记忆和现实。三月早春，槐树叶子该是一串串长成椭圆了吧。闭上眼睛，她嗅到童年的空气。
  人啊，为什么经历的都是破碎，回忆起来却成温暖？宋今妱无奈地笑，跌入梦乡。
  不清楚睡了多久，醒来时屋外一片深蓝，恍惚白天的小院沉入湖底。
  宋今妱站起来，一件外套滑落在地上。捡起来看，是马歇尔的。这个法国男人还挺温情，只是弄了她一身香水味儿。
  晚餐很丰盛。大概因为走了一下午山路的缘故，大家胃口都特别好。
  艾米梳了高高的发髻，配着蓬松的前刘海，显得脸蛋越发娇俏年轻。她今天说话不多，因为有雷蒙在场。
  雷蒙在，她就变成小鸟，轻轻依偎在他身边舒展羽毛，就连笑容都甜腻腻的能摇出棉花糖来。
  雷蒙一如既往精力充沛。他的话题可以跨越科学、经济、政治、艺术，甚至流行娱乐等等，各个不同的领域。他的周到在于他总是顾及每一个人的享受和感受，不会冷落任何一个被他邀请的客人。所以除开他的财富地位不说，他的风度和气度也总能得到女人们的青睐和向往。
  不过，宋今妱显然是游离在今晚之外的。除了马歇尔偶尔和她私语她会回应一下，其它时间，她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这一点艾米也看在眼里。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当然，也是令她满意的结果。
  晚餐结束后，大汇合自然变成或三、或两、或自由组合的小团体内的私聊。
  这个时候，宋今妱索性连马歇尔也不管了，独自一人悄悄走到屋外去。不管这群人怎样划分，她都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群。
  她走出院子，走到几乎听不见院子里任何声音的远处，却也不敢再往前走。山里夜晚的寂静又和白天不同。那里沉淀着太多黑暗和不明的怪声，越凝神越叫人毛耸耸感到害怕。
  宋今妱摸到一棵松树，小心翼翼让自己的背靠上去。她的眼睛在黑暗里适应了一会儿便发现，原来夜里的黑也是有层次的。比如那最暗哑的地方，是树丛，仿佛透出金属光泽的地方，是树丛间的天空，而那最明亮的，则是大块有星星点缀的天空。
“数星星？”
  黑暗里忽然冒出人声，宋今妱差点没尖叫起来。但是她立刻清楚来者是谁。
  她不动身，也不答言。
  那人似乎也找了棵树靠上，也抬头去看天空。
  两个人的静默，就像皮筋被扯开两端，总担心哪一端不小心断开就会被弹到。扯得越长越久，越让人紧张。宋今妱站不住了，想立刻起身回去。
“我怎么无情了？”雷蒙忽然在黑暗中问道。
  宋今妱松口气，到底他先松了手。
“你来了，可见你无情。”宋今妱道。
“怎么说？”
“你应该陪着艾米，可你偏偏离开，可见你对艾米无情，你应该远离我，可你偏偏靠近，可见你对我无情。”
“那只能说明我多情。”雷蒙在黑暗里发笑。
“多情？”宋今妱冷笑：“艾米身边的女人，你对多少人多情了，我可不想知道，但至少，我不需要你对我多情。”
“这么说，是因为妒忌？”
“你还不值得我妒忌。”
  雷蒙越发笑起来：“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才纵容得你如此无情。”
“既然这样，你干嘛来摇橹山？”
“我来只是想看看你还有些什么有趣的花样——连美男计都用上了，”宋今妱觉得好笑：“马歇尔，可怜这法国人被你利用了还蒙在鼓里。”
“马歇尔是我朋友，我并没有利用他。”雷蒙争辩。
“那么只能说明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无情。我若经的住考验，是你想要的结果，我若经不住考验，你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考验我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雷蒙也回答不出。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首先，我会不会纠缠马歇尔，现在定论还为时尚早，其次，就算我对马歇尔没兴趣，也不能证明我对其他人就都没兴趣。”
“你不会的，我已经知道。”
  雷蒙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有多么孩子气，倒叫宋今妱意外了，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回去吧。”宋今妱催促雷蒙，“艾米要着急了，你虽然对她无情，可至少还得有风度吧。”
“你何尝不是无情的人。”雷蒙的声音有些低落。
  宋今妱默然，片刻方道：“我的无情和你不一样，你的无情是滥情，我的无情是‘宁为玉碎’”
“那也只是因为性别。”
“也许吧，但也足够成为区别了。”
“你有野心，”什么时候，雷蒙的手竟然抚着她的头顶了，“可你更有自尊心，这两样东西都这么强烈，难道不辛苦？”
  宋今妱心上一凛，却在黑暗里被雷蒙忽然抱住，刚要挣扎，雷蒙已经松开，独自走了。
  宋今妱索性抵着松树蹲下身来。抬眼去望，黑暗里往小院方向去的那团黑影还在。
  宋今妱忽然流下泪来。
  你对别人无情也就罢了，可凭什么要来对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