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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冰朋先生 于 2011-5-3 11:51 编辑
祖房被拆掉之后,我再也没回家过一趟,家已经成为一片碎砖和瓦砾、断木柱,还有玻璃残渣等的垃圾场了,供奉的祖宗的牌位已经在推土机的强力功率下碾的粉碎,再加上这几天的雨水,估计已经慢慢的要腐烂了。
我实在不敢回去再看看,我觉得那些残垣断壁,就象祖宗的一张张被扭曲的脸,凹凸不平,支离破碎,左眼在上面,右眼被压在地底,胳膊被挂了起来,腿已经被野狗啃的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我不敢接近他们,因为怕他们嘲笑我这个败家子——几代人辛辛苦苦、拼死拼活的积攒,毁于一旦,毁在我这个不争气且无力的逆子手上!
其实,有一天晚上,我偷偷去过“工地”来着,月光当时还是一如既往的皎洁,太亮,当时的我的心境不需要这么亮的光,只想偷偷的暗暗看下就走。可是,这么皎洁的月光伤害了我,把我实实在在的暴露在明亮里,我就胆怯的发慌,慌的头有点晕,于是迷了路,我至今还闹不明白:这一片瓦砾场,原来是我家,我在上面蹦蹦跳跳了几十年,怎么突然一下竟不认识,不熟悉,以致会迷了路?
那晚上,我没命的跑,跑啊跑啊,就象一个醉汉,深夜被坟茔迷了路,被鬼牵着,跑断腿都逃不出那块迷阵。
清晨,第一抹日光来的太突然,又挟着一股清晨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劲风,象剑一样直刺我毫无准备的眼睛,酸疼酸疼的,当时就立马滴下了几滴泪以示反抗,其实,也是眼珠适应强光的缓冲和最后的妥协,纯粹属于正常生理反应式的条件发射。
风泪眼大概也是如此烙下了病灶!
无家可归了,我只能每天躲在桥洞下静挨时光,白天不出门,晚上太活跃。河水潺潺的流,就觉得看到了鱼在水中自由的游;河水摇起泠泠细纹,轻轻拍打河岸,就象听到了母亲在哼着儿歌拍打着我静静的入睡;河水悄无声息的涨了起来,淹了我的草席,我飘了起来,象躺在摇篮里,慢慢的摇啊,摇啊,摇到了外婆桥,外婆正站在桥上向我招手,手里举着我最爱吃的麦芽糖。
……
我的家不在台北,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也不在东北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乾隆爷七次下江南的交通枢纽——万里运河上。运河上没有妈祖庙,也没有赛龙舟,也没有霓虹灯。
夜晚是亲近人的,风轻到没有动静,很柔,很婉转,很舒缓,所以很自由。白天的风就很焦急,蛮横的夹着热气往我身上每个部位没有商量的撞,不征求同意还是不同意。最为可鄙的是:挟着的热浪是要人命的,有次,我在黑暗清凉的桥洞里偷偷往外看,看那些被白天的风夹着热浪折磨的人:他们竟然都象暴露在白热光下的磷块,一块块的被“嘭嘭嘭”的点燃,“嗤嗤嗤”的爆成一团团火球,华丽快速的自燃着,瞬息化成一股股青烟,争先恐后的烟消云散。
空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到处都是硝烟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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