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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思想的芦苇 于 2011-12-12 12:47 编辑
气温已至零下,冬天在玻璃窗上大汗淋漓。几日不曾打扫,手指轻轻一抹,尘土斐然。
然而,我此刻坐于落地窗台,享受阳光普照,对于尘土终于不生忌恨,深知只因它还与“我”同在,方使我得知窗外冷冬,而周身阳光和煦温暖。
也许,这就是所谓“释然”。
几天前夜行归来,为了避开斜路里蹿出的车辆,我们被迫冲向了路边的电缆。车身横飞出去在空中翻转。四五秒时间,我假设并接受了各种结局。没有太多恐惧,等待终点的心情平静坦然。
然而,一阵狼藉破碎的声响后,我却安然落地。和同伴相互慰问平安后,我便沉寂在黑暗里不想多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觉得刚刚经历的几秒更象一个荒谬的玩笑,令人徒生尴尬。
车完全动弹不得。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车窗,彻骨寒冷。我只能扯起帽子,靠在椅背上等人前来收场。
等待漫长而无聊,于是开始回想事故发生之前的种种,以及串联事件的每一个时刻。如果那些事件和时刻稍稍有些偏差,我们就不会遭遇黑暗中的那辆车。可是,这世上的偶然与必然,是永无止境而且无聊至极的困惑。于其作这样的追究,我宁可让自己陷入到另外一种完全无意识的走神。
思维停顿带来了睡意,我在朦胧的倦怠中被接离了现场。
第二天醒来,昨夜没留下一丝痕迹,遥远得让人无从提及。
中午到父母那里吃饭,无意中说起这场遭遇。原本以为已经成为过去,而且是一场不算事故的事故,说起时的语气便格外云淡风轻无所顾忌。
可没料到父亲突然停下用餐,啪地扔下筷子吼了起来:“你整天瞎折腾什么?”
他竟然离开饭桌,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和家人面面相觑,母亲也面露忧色道:“以后千万小心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可受不了。”
我忽然揪心却仍然故作镇定。对于这样的话语,我还极不适应,不习惯接受。
等了好一会儿,父亲还不来。一桌沉静。
我也吃不下饭了,终于忍不住走到父亲房间去。
父亲躺在摇椅上抽烟,并不看我。
我说:“爸爸。”
父亲不吭声。
我说:“对不起。”
父亲用手抹了一下脸,我才发现父亲正在流泪。
不知什么缘故,我的眼泪也忽然流下来。
我在父亲的腿边蹲了下来,犹豫了半天,还是上前抱住了父亲。
我头埋在父亲穿了几年的藏蓝色棉袄里,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
我说:“爸爸,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欠我一个拥抱。”
是从几岁开始,我便不再得到父亲的拥抱。父亲一直在我面前扮演着严厉、霸道,面目狰狞。
我说:“爸爸,你知不知道,我对这个世界的憎恨,是从憎恨你开始的。”
我感受到了头顶的温暖,父亲的大手抚摸在我头顶。“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错了。”
我嚎啕出声。我没想到,到了今天,我终于还是等到来自父亲的抱歉。这么多年,我在内心一直固执地不肯长大,我一直滞留在童年,只为等待着,这个来自父亲的拥抱。
入冬来最冷的一天,我却感觉到了涌动全身的暖流。那些一直包围在我周围的冰层,我终于听到了融化中的潺潺水声。
隔阂在我和世界之间,那扇紧闭的大门,我想,我终于穿过它了。从此,四季变幻,它改变的不再是我的衣着,是我的心已知冷暖。
就象这冬天的窗台,窗外冷冻,但阳光普照,是这样温暖。我知道,红尘世界,我眷恋已生。只因有暖,才是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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