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平淡有奇 于 2012-6-5 11:03 编辑
守在麦田的母亲 汪东峰 日头一天毒过一天,几场冒烟的西南风一吹,麦田便一片金黄了。 “麦行八十三场雨”,这是母亲说的。可我一直搞不明白,一年里也难见这么多场雨,哪能一季小麦就需那么多?还是后来农大的教授给出了答案:农历八月的一场透雨,为播种小麦备足了墒情;十月的一场雨水,让出土不久的麦苗扎下深根,分出壮蘖;来年三月,这是一场贵如油的及时雨,凭着它,小麦拔节、孕穗、扬花、灌浆,直至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羞涩地嫁入农民的粮仓。 收麦的季节,母亲便没有了白天、黑夜的概念。半夜里就做好一天的饭(其实就是烧够一家人全天喝的稀饭),抄起父亲精心打磨的钢镰,带着睡眼朦胧的姐姐,踩着月光,一路开向麦田。我相对舒服多了,只负责在家带小妹,约摸到了吃饭的时间,再把母亲做好的馍饭送到地里。 母亲割麦腰弯得很深,脸上堆满了虔诚,像是对麦子鞠躬致谢,又像是膜拜年年赐予好收成的黄土地。母亲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任凭汗珠啪啪落地,飞舞的镰刀不曾停过。偶尔回头看看被越拉越远的姐姐,她心疼地叮嘱一句:别急,慢慢割,累了就趴麦堆上歇会儿。 等把田里的麦子全部放倒,母亲依然守在那里。那些被父亲装车时遗漏的麦穗,正等着母亲给它们行弯腰礼。“麦子焦梢,老少弯腰”,母亲每拾起一个麦穗,都弯一下腰,她弯曲的脊梁是黄土地长出的一穗沉甸甸的谚语。自家地里捡完了,她还要到别家麦地里转转,生怕落下的麦穗被无情无意的主人遗弃。平原的麦田太大,大得淹没了母亲,母亲和麦穗一样渺小。时至中午,只有滚烫的日头陪着她,偶尔一两只云雀从头顶掠过,留下几声问候。这时,母亲会直起身来,仰望天空,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算是对云雀的回敬。听母亲说过,云雀是把家安扎在麦田里的小鸟。这云雀像极了我的母亲,都是守护麦田的精灵。 随着现代农业的不断发展,传统的耕作方式逐渐被各种农机化生产所取代。从种到收,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场景,已成为人们辛酸的记忆。但母亲仍坚持在午收时到麦田里拾麦穗。直到她年老体弱不能下床了,还不耐其烦地念叨:地里的麦穗拾净了没有? 母亲去世好几年了。为了成全她执著了一生的麦田情结,我便把她葬在那里,好让她在天堂,继续守着她难以割舍的麦田。 又是一年金满地,利用周末,我回到农村老家,来到母亲的坟茔前。忽然,两只受惊的云雀从不远处扑棱棱飞向天空。我想,一定是守护麦田的精灵,怕我母亲孤单,特意在此陪她老人家的。 “等是有家归未得,杜鹃休向耳边啼”。母亲收获了一辈子的麦子,也收获了我。阴阳两重天,在麦田里,在母亲的坟前,我来陪母亲守护麦田,我,是幸福的;母亲呀,您欣慰了吧?
通联:236700 安徽省利辛县司法局 汪东峰 |